书院的射箭赛事设在城郊的演武场。
那场地开阔平坦，四周插着各色旌旗，场边还搭了高高的看台，专供观赛人士休憩。
我朝素来推崇“文武兼修”，学子士人除了研读诗书经义之外，骑射、御术等也必不可少。
只是近年洛阳风气渐改。
不少贵族子弟沉迷于服五石散、清谈玄学，将骑射视作“粗鄙之事”，唯有江东一带仍坚守古礼，对学子的武备素养格外看重。
小林子就读的玉衡书院，现在是傅夫子主持。
傅夫子原是前太子属官，向来以尊崇古礼闻名，故而对骑射赛事极为重视。
这一天，商青青和春桃早早打扮妥当。
商青青穿了那件轻烟缎绣兰草的裙裳，领口、袖口镶着细细的珍珠边，头发挽成随云髻，插了支赤金点翠步摇。
春桃则着浅绿罗裙，鬓边别着两朵新鲜的海棠花，两人一出场，就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刚到演武场门口，商青青就看见场边的那群少年里，一个身着宝蓝色劲装的身影正朝自己挥手。
正是小林子！
他平日里总穿书院的素色儒衫，如今换上劲装，腰间束着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透着一股少年人的英气。
“呀，没想到小林子现在这般帅气！”
商青青拉着春桃的手，笑眯眯地大声说道。
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值抽条拔节的年纪，身形已渐渐修长挺拔。
宝蓝色的锦袍劲装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眉眼间的稚气淡了些，多了几分俊朗。
商青青越看越激动，忍不住踮起脚尖朝他大喊：“小林子！加油！给我拿个第一回来！”
这一嗓子清亮响亮，瞬间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正在调试弓箭的学子们停下了动作，连看台上年长的一些人士都转头望过来。
小林子被喊得脸颊微红，却还是用力朝商青青挥了挥手。
商青青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拉着春桃快步走上看台，选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
场上的比试已经开始，少年们依次站在箭靶前，搭箭、拉弓、瞄准、射箭，动作有青涩有娴熟，引得看台上不时响起阵阵喝彩。
商青青看得兴致勃勃，不停的鼓掌叫好。
日头渐渐升高，演武场上的气氛也愈发热烈。
终于轮到小林子上场了。
商青青瞬间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林子。
只见他步伐稳健，先是抬手理了理袖口，随即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雕翎箭。
左手持弓，右手勾弦，缓缓将弓拉满。
少年身形虽尚未完全长开，可拉弓时脊背挺得笔直，手臂稳如磐石，连肩膀都没晃一下。
看台上有人轻声赞叹：“这孩子姿势真标准，一看就是下过苦功的。”
商青青听着，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心里却暗暗疑惑：小林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会这些。
小林子盯着五十步外的箭靶，屏息凝神片刻，指尖一松。
“咻”的一声，箭如流星般飞出，稳稳钉在靶心！
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商青青更是激动地站起来拍手：“好箭法！小林子真棒！”
春桃也跟着鼓掌，笑着说：“小姐，小林子可真厉害，比前面几个学子射得都准！”
商青青简直得意到飞起。她忍不住扬起下巴，声音都高昂起来：“岂止啊，小林子还是最英俊的！”
春桃笑嘻嘻地连连附和。还引来旁边人的不满了。
接下来两箭，小林子依旧稳扎稳打。
第二箭虽稍稍偏了些，却也落在靶心边商。
第三箭更是利落，箭尖擦着前一支箭的箭尾射入靶心，引得督阵的先生都点头称赞。
三轮射完，小林子的成绩暂列第一。
他转身朝看台望去，正好对上商青青的目光。
少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还特意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商青青笑着朝他挥手，心里的欢喜像浸了蜜似的。
场上的比试还在继续，后续上场的学子虽也有表现出色的，却始终没人能超过小林子的成绩。
待所有比试结束，先生宣布小林子夺得头名时，商青青开心得跳起来。
散场的时候，商青青来到到小林子身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厉害啊小林子，真给姑姑拿了第一！”
小林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微红：“是教习先生督促得紧，我才小有成绩。”
商青青笑着点头，从春桃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帕子，递给他擦汗：“走，姑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桂花糕，好好庆祝庆祝！”
商青青正拉着小林子的手，正打算走。
身后忽然传来几声阴阳怪气的话语。
“哟，商林，这就是你那个寡妇养母啊？”
说话的是个穿着锦袍的胖小子，斜着眼很不屑地打量着商青青。
旁边另一个瘦高个学子跟着起哄：“就是她啊？这么花哨风骚的寡妇，怕是外面相好的不少吧？”
“哈哈哈，难怪商林射箭这么准，想来是‘便宜爹’太多，教他的本事吧！”
这话一出，几个学子顿时爆发出刺耳的嬉笑声。
周围的人也纷纷侧目，看向商青青的目光里带着鄙夷、好奇，还有些人低声议论，也有人跟着嬉笑。
商青青气坏了，正要走上前去跟他们吵架。
却只见小林子冲过去，狠狠地给了那个锦袍胖子一拳！
此时的小林子脸颊涨得通红，像头发怒的狮子！
“反了天了！”胖小子吃了痛，立刻还手，几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商青青急得跳脚，连忙上前拉架：“别打了！快住手！”
可少年们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打得眼红，哪里听得进劝？
尘土飞扬间，小林子的劲装被扯破了，脸上还挨了一拳，渗出血丝，却依旧死死攥着胖小子的胳膊不肯松手。
春桃也吓得脸色发白，一边帮着拉人，一边喊：“别打了！先生来了！”
这话果然管用。
只见傅夫子背着双手，脸色铁青地从人群里走出来，厉声喝道：“住手！都给我停下来！”
几个打架的学子瞬间僵住，纷纷松开手，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看傅夫子的眼睛。
小林子也停下了动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依旧倔强地瞪着那几个挑衅的学子，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傅夫子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又看了看手忙脚乱的商青青和气愤难平的小林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谁先动的手？谁先出言不逊？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