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石常在的那身衣裳……料子倒是还不错，就是有些旧了。”可见是失宠了啊。
岁余扒拉着手指头道，“如今最得宠的是陈庶妃……哦，不是二十一阿哥生母那个陈庶妃，而是去年苏州织造新进献的美人。除此之外便是几位年轻的答应小主。绮贵人、玉贵人、徐常在、石常在都大不如从前了。”
明明还都那样年轻。
老登喜新厌旧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
舜英不屑地撇撇嘴，“这么说来石常在算是运气好的。”起码还有个儿子。
岁余点头：“石常在确实有些时运，不但生了阿哥，通嫔娘娘又素来宠着她，跟疼女儿似的。”
舜英：……这是什么比喻。
不过论年纪通嫔做石常在的母亲的确绰绰有余。
秋香地儿的玉兔捣药宫碗，里头的奶茶已经结了一层奶皮子，舜英用银签子挑了，徐徐抿了一口，这滋味、那叫一个香浓！
“你煮奶茶的手艺是愈发精湛了。”舜英饮尽了奶茶，对岁余赞不绝口。
“那奴才将来去开个奶茶铺子！”岁余笑得眼角细纹都深了几许。
舜英心里又默默给岁余的退休资产里加了个铺子。
“景德新贡这批瓷器倒是不错，花色也雅致。”淡淡的秋香色，质地细腻，上头的玉兔捣药图亦栩栩如生。
舜英不免想起了自己可爱的小徒弟了。
舜英的最小的徒弟是一只玉兔，毛色似明月无暇，故而取名叫“月华”。舜英渡劫之时，这孩子仅有元婴初期修为。
玉兔是灵兽，资质倒是尚可。但这孩子心思不在修炼上，只对捣药炼丹感兴趣。舜英红云空间里大半灵药皆出自月华之手，虽说丹药品阶不算高，但十分有趣。
比如说臭臭丹、香香丸——
前者实则是洗经伐髓，使人排除污垢，浑身发臭只是表面现象，实则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凡人而言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而后者，服之浑身散发白花幽香，听着很不错，但是！会吸引蜜蜂……所以造成的后果就不消多说了。
类似这样的丹药，月华炼了很多，也孝敬了她很多。
虽然以舜英前世的境界，这个药大多无甚用处，但她都仔细收在了红云空间里。
只不过延寿丹这种“普普通通”的丹药到底有木有，舜英是真心不记得了。
喝完了奶茶，舜英便走进书房，挥毫泼墨，画了一幅玉兔捣药图。
“娘娘这幅画，可比宫碗上的玉兔捣药好看多了，这兔子也胖！”岁余打趣道。
舜英莞尔：“他不是胖，只是毛茸茸。”——可不敢说月华胖，这孩子会炸毛的。
岁余掩唇笑嘻嘻。
兔兔真的很可爱呢，身上的毛又软又密，顺毛抚摸，宛若丝缎，逆毛玩弄，他必定要生气。
月华月华，是个认认真真、但颇有小脾气的小玉兔。
“这幅画要拿去装裱吗？”岁余问。
虽然这画画得很一般，但是，舜英很喜欢，“等会儿我再画一幅，赶明你叫人拿去造办处一块装裱了。”
说着，便摊开了一张洁白的熟宣。又叫岁余取了雌黄粉，慢慢调成膏状。
而舜英已经专注地用一支小狼毫笔一笔笔勾勒出一只猛虎，虎卧巨石之侧，巨爪尖锐，仿佛随时暴起扑人。
调制好的雌黄粉是极明亮的黄色，还带着鲜亮的光泽，好似熔金一般。
小心蘸取，然后给猛虎一点点上色。
工笔画就是费时费事。
舜英中途用了顿晚膳，然后继续在烛火下加班加点，幸好这幅画画得不大，要不然今天还真完工不了。
烛火摇曳，馆外秋风潇潇。
舜英伸了个懒腰。
岁余已经捧了温水进来，“娘娘洗洗手吧。”
舜英虽再三小心，还是沾了不少雌黄粉，手指肚都金灿灿的了。
净了手，舜英坐在扶手椅上，欣赏着这幅画作——好一只东北金渐层！
好吧，其实是白虎，不过是变异白虎，也因此这孩子还在吃奶的年纪就被丢弃。舜英哪里受得了小奶虎的嗯嗯唧唧的声音？顺手就给揣进了怀里。
凤麟仙洲的习俗，有时候跟野兽没多大区别，但凡生出异样的崽子，轻则丢弃，重则直接杀了。
她的五徒弟大橘，真是个可怜孩子。
“娘娘画的这只猛虎真是神俊！”岁余眼里满是赞叹，而后低声问，“是否要请皇上过来赏鉴？”
舜英翻了个白眼，“不用，装裱起来，挂佛堂里便是。”
岁余面色古怪，玉兔捣药图便罢了，这猛虎图挂在佛堂……适合吗？
算了，娘娘喜欢就好。
贵妃娘娘派下来的差事，造办处自是尽心尽力完成。
因此舜英才闭了三回关，装裱的画作便送了回来。舜英便将早先所绘制的《寻宝灵鼠》《龙凤和鸣》、《凌波仙子》，并《玉兔捣药》与《猛虎下山》一并悬挂在了紫霄仙人画像左右两侧。
舜英美滋滋欣赏着，这下子齐活了！
啊，我可爱的徒弟们啊！
毛茸茸们啊……
让为师撸一撸啊……
夜凉如水，舜英沉沉睡去。
小小的佛堂，淡淡的迦南香气息萦绕，她便歪在那小小的罗汉榻上，身上披着件云锦被子，睡得酣甜。
岁余见娘娘难得睡得这样深沉，便小心地掖了掖背角，便悄然退下了。
佛堂的门扉被轻轻关上。
夜色寂静，只能听到秋风飒飒之声。这样的声音，反倒是叫人睡得更深更沉了。
今夜是月圆之夜，月光无垠，温柔地洒下月华。透过佛堂的玻璃支摘窗，透进来极柔和的银辉，那银辉亦有一缕落在了舜英的鬓边儿。
乌黑的鬓发，淡淡的月华。
“师尊！”
“师尊——”
“师姐！醒醒！！”
啊，她好像是做梦了，梦到弟子们萦绕身侧，还有她师弟九离。只可惜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一声声呼唤，令她心暖。
“师尊！您快醒醒啊……”
“师尊……”
声音渐渐远去了，渐渐幽微不可闻，舜英发出了遗憾的感叹。
终于，她缓缓睁开了眼，真是个好梦啊。
修行中人，甚少会做梦，况且还是梦见了最想见的人。
舜英心中宽慰之余，是浓浓的寂寥。
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三年的秋日了，他于康熙七年来到这个世界，迄今已经足足四十六载了！
快半个世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