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或者说,暂时与“方舟”系统深度共融的林黛)悬浮于空,银白色的眼眸中数据流转,平静地宣判着“噬渊”的终结。她那看似轻柔的话语,却如同宇宙的基本法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剥夺权限?终结流放?”“噬渊”占据的赵明躯体发出扭曲的狂笑,周身的黑暗能量如同沸水般翻涌,“就凭你?一个侥幸获得了一点遗产力量的凡人?!你根本不懂‘源点’真正的力量!那是创造与毁灭的权柄!是成为神明的阶梯!”
他双臂猛地张开,遗迹城市上空那巨大的能量符号骤然暗淡,仿佛其中的力量正被他疯狂抽取!更多的黑暗从他体内涌出,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化作了无数扭曲、哀嚎的怨念触手,每一根都散发着侵蚀理智、污染信息的恐怖气息,从四面八方朝着林黛缠绕而去!
“我将吞噬你!连同你体内那点可悲的‘方舟’碎片!然后,彻底掌控‘源点’!”
黑暗触手所过之处,连发光符号铺就的道路都开始被侵蚀、变得灰败!整个镜湖空间都在剧烈震荡,仿佛无法承受这股纯粹的、旨在吞噬一切的恶意!
傅深强撑着受伤的身体,试图再次构筑防御,但在那滔天的黑暗面前,他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观星者”(江澈)眼中也充满了绝望,他能预见到,一旦林黛被吞噬,所有的希望都将彻底湮灭。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生灵崩溃的恐怖景象,悬浮在空中的林黛,银白色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了然,甚至是一丝与她“咸鱼”本质隐隐契合的……无奈?
她并没有像“噬渊”预想的那样,调动庞大的能量与之对轰,也没有施展什么玄奥的法则进行封锁。
她只是……轻轻地,放下了抬起的手。
然后,闭上了眼睛。
仿佛放弃了抵抗。
“哈哈哈!终于认清现实了吗?蝼蚁终究是蝼蚁!”“噬渊”发出胜利的狂啸,黑暗触手加速合拢,眼看就要将林黛彻底吞没!
傅深和“观星者”的心沉入了谷底。
但就在黑暗触手即将触及林黛身体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那些狂暴的、充满吞噬欲望的黑暗触手,在接触到林黛周身那层柔和的微光时,并未像之前那样消融,而是……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被“包容”了进去?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能量的爆炸。
那足以污染一个星系的黑暗能量,在触碰到林黛的微光领域后,竟然变得温顺起来,它们依旧存在,却失去了所有的攻击性和侵蚀性,仿佛从凶猛的野兽变成了无害的光影,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林黛周围的微光之中,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不,不仅仅是包容!
“噬渊”惊恐地发现,他与那些黑暗能量的联系正在被切断!不,不是切断,是被一种更根本、更底层的规则所“覆盖”和“重构”!他感觉到自已的力量,他精心凝聚的、代表着他存在本质的黑暗,正在被……“净化”?不,也不是净化,是如同被投入了一个无限广阔的、平静的湖泊,失去了所有的棱角和属性,仅仅变成了……“存在”本身的一部分!
“不!这不可能!你做了什么?!”“噬渊”发出了凄厉的、带着难以置信恐惧的尖啸。他感觉自已不是在攻击一个敌人,而是在试图用墨汁染黑整个海洋!徒劳,且荒谬!
林黛缓缓睁开了眼睛,银白色的光芒稍稍褪去,露出了她原本的瞳色,但那双眼眸深处,却仿佛映照着整个星河的秩序与平静。
“我什么都没做。”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甚至带着点她特有的、懒洋洋的无奈,“或者说,我做的,只是‘允许’它们存在而已。”
她看着疯狂挣扎、却如同陷入无形泥沼的“噬渊”,轻轻说道:“‘噬渊’,你追求的是掌控,是吞噬,是将万物归于你唯一的意志。但‘源点’的力量,乃至这个宇宙存在的基石,从来都不是‘掌控’,而是‘平衡’,是‘包容’,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的……‘道’。”
“你所渴望的,是成为唯一的‘1’,湮灭所有的‘0’。”林黛抬起手,指尖流淌着融合了黑暗与光明的、混沌而和谐的能量,“但真正的力量,是允许‘1’和‘0’同时存在,并构成无限的可能。”
“而我,”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无比坦然,“恰好没什么太大的志向,也没什么非要不可的执念。不想掌控谁,也不想被谁掌控。能躺着绝不站着,有口饭吃有觉睡就挺好……这种‘懒得折腾’、‘随遇而安’的本质,好像……特别适合给这些吵着闹着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能量们,当个和事佬?”
她用最咸鱼的语气,说出了最接近宇宙本源真相的话语。
“不——!!这不是力量!这是堕落!是平庸!是……”“噬渊”的咆哮充满了崩溃和绝望,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他追求了无数岁月的终极力量,竟然败给了一种名为“躺平”的……“意境”?
然而,现实不容置疑。随着林黛那“包容”领域的扩散,整个遗迹城市的能量都开始变得温顺、和谐。那巨大的能量符号重新稳定下来,散发出更加纯粹而明亮的光芒,不再被“噬渊”强行抽取。
“噬渊”周身的黑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褪去。赵明的躯体重新显露出来,他脸上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挣扎扭动,发出最后的、不甘的嘶鸣,最终彻底崩散,化作一缕缕精纯的信息流,被林黛周身的微光领域无声地吸收、归档,成为了“方舟”系统庞大数据库的一部分,被永久封存。
初代叛徒领袖,“噬渊”的意识体,就此……归于平静。
失去了“噬渊”的支撑,赵明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昏迷不醒,他本身的意识是否还存在,已是未知数。
镜湖空间恢复了稳定,甚至比之前更加祥和。发光符号道路光芒温润,遗迹城市的虚影凝实而圣洁。
林黛缓缓从空中落下,周身的微光和她眼中银白色的数据流渐渐隐去,手腕上的流光纹路也恢复了平静。她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澈和……疲惫。
她走到程皓身边蹲下,看着傅深已经给他做了紧急处理,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气息依旧微弱。
“他……会没事吧?”林黛的声音带着担忧。
傅深看着她,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撼,有探究,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命保住了。但需要尽快送回‘守夜人’的秘所治疗。”
他又看向一旁挣扎着站起来的“观星者”(江澈):“你呢?”
“观星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使命完成了,这具身体……‘江澈’的人格会逐渐重新主导。他或许会忘记大部分关于我的记忆,只会觉得做了一场漫长的、光怪陆离的梦。”他看向林黛,眼神充满了感激和释然,“谢谢你,林黛。你做到了我们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林黛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感觉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连站着都费劲。刚才那看似轻松写意的“包容”,实则消耗了她巨大的精神力和……某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质”。
【警告:宿主强行引导高维信息流,精神本源受损。‘方舟’系统能量储备大幅降低。协议delta进入冷却期。】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疲惫。
果然,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这时,遗迹城市上空,那巨大的能量符号核心,突然投射下一道柔和的光柱,将林黛笼罩其中。
一个古老而温和的意识,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秩序的维护者,平衡的执掌人……你已通过最终的试炼。”
“根据‘织网者’最终协议,你有权做出选择——”
“融合‘源点’,成为此宇宙永恒的‘基石’……”
“或者,领取你的‘报酬’,回归来处……”
林黛愣住了。
她看着光柱外,昏迷的程皓,疲惫的傅深,眼神茫然的江澈,再感受着脑海中系统那冰冷的、却又带着一丝询问意味的提示……
回家的路,终于清晰地铺在了眼前。
但这一刻,她的心情,却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