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那行“Good choice. See you soon.;-)”如同恶魔的低语,在林黛的视网膜上灼烧,带来刺骨的寒意。
See you soon…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窥视者,那个能轻易黑入她电脑、掌握她行踪、甚至将果篮送到她家门口的神秘存在,明确宣告了他(她)的即将登场。
而舞台,就是那个看似岁月静好的《匠心·传承》节目。
林黛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牢牢缠住的飞虫,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接受邀约,是主动跳入陷阱;拒绝,则可能面临更不可测的危险。
她瘫坐在电脑前,手脚冰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
就在这时,被她扔进垃圾桶的那个精美果篮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不同于水果香气的、极其清冽的冷杉混合着雪松的味道。
这味道……有点熟悉?
林黛猛地一愣,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垃圾桶边,忍着厌恶,拨开那些鲜艳的水果。
在果篮最底部,水果的掩盖下,竟然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磨砂黑玻璃瓶。瓶子里是透明的液体,那股冷冽沉稳的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不是果篮自带的东西!
是那个神秘人放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瓶身没有任何标识,拧开盖子,里面的液体清澈如水,香气却愈发清晰独特,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宁静感。
这到底是什么?香水?精油?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那个神秘人送她这个是什么意思?警告?提示?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戏弄?
【哔——检测到未知来源物品。物品分析:高级定制香氛样品,主要成分为天然植物萃取物(雪松、冷杉、檀香),不含追踪或有害成分。香气具有舒缓安神效果。动机分析:未知(可能性:赠礼50%,试探30%,标记20%)。】系统的分析依旧冷静,却无法驱散林黛心头的迷雾。
赠礼?试探?标记?无论哪种,都透着诡异。
她看着手里这瓶莫名其妙的香氛,又看看电脑屏幕上那行尚未消失的字符,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接下来的两天,林黛是在一种极度焦虑和戒备的状态中度过的。她不敢多用电脑,不敢点外卖,甚至对敲门声都产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那个神秘的黑客(暂且称之为黑客)再也没有新的消息发来,仿佛那句“很快见面”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但林黛知道,他(她)一定在暗处注视着。
唐娜那边效率极高,已经迅速办妥了《匠心·传承》的合约手续,并将初步的节目流程和嘉宾名单发给了她。
林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研究那份名单。
嘉宾除了她,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戏骨(显然是镇场子的),一位以“文化人”设着称的男歌手,一位最近因为一部生活类vlog走红的文艺女演员。
阵容看起来确实很“舒缓”,没有流量撕逼的隐患。
制作团队名单里,“艺术顾问:傅深”的名字格外显眼。但奇怪的是,导演和制片人却不是傅深工作室的常用班底,而是两个相对陌生的名字。
这更印证了林黛的猜测——这个项目,水很深。
开拍前三天,节目组组织了一次简单的线下见面会,地点在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室,美其名曰让嘉宾们先感受一下“传统文化氛围”。
林黛本来想找借口推掉,但唐娜一句“傅深导演也会到场”让她改变了主意。她必须去,至少要亲自会一会傅深,试探一下他的底细。
见面会当天,林黛刻意提前到了十分钟。茶室里已经有人了。
那位老戏骨还没到,文艺女演员和男歌手正坐在窗边低声交谈。而茶室另一侧的榻榻米茶席上,傅深正挽着袖子,手法娴熟地泡着功夫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有些过于锐利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平和了不少。
他看到林黛,抬头笑了笑,示意她过去坐。
林黛硬着头皮走过去,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姿势有些僵硬。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傅深将一盏清澈碧绿的茶汤推到她面前,语气自然得像老朋友。
林黛道了声谢,小口抿着。茶香清冽,回味甘醇,确实能让人稍微放松下来。
“剧本看完了?”傅深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状似随意地问。
林黛的心一提,谨慎地回答:“看了一部分……挺……有趣的。”
“只是有趣?”傅深挑眉,嘴角带着笑,“没觉得……有点熟悉?”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林黛最敏感的神经。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傅导说笑了……我怎么会熟悉天使的故事……”
傅深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聊起了节目:“《匠心》这个节目,不像你之前参加的那些。这里没有竞争,没有任务。就是走走看看,体验一下那些快被遗忘的老手艺。或许……你能在这里找到真正的‘放松’。”
他的语气很真诚,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鼓励。
这让林黛更加困惑了。他看起来真的只是想做一个舒缓的节目?那陆沉舟的警告又从何而来?那个神秘黑客又为何会对这个节目感兴趣?
见面会的气氛整体还算融洽。老戏骨到场后,更是带来了不少轻松的笑话。傅深全程表现得像一个温和耐心的艺术顾问,耐心解答着各位嘉宾对节目流程的疑问。
直到见面会结束,众人准备离开时,意外发生了。
那位文艺女演员起身时,宽大的裙摆不小心带倒了桌边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宠——“金蟾抱鲤”。茶宠掉在地上,“啪”地一声,金蟾嘴里含着的那颗小巧的“玉珠”摔了出来,滚落到角落。
女演员的脸色瞬间白了,连连道歉。茶室主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说这是朋友寄放在这里的珍品。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林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降低存在感,生怕又卷入什么麻烦。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有些无措时,傅深却弯腰捡起了那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玉珠”和摔裂的茶宠。
他仔细看了看断裂处,又用手指捻了捻那颗“玉珠”,然后对茶室主人笑了笑:“李老师,别急。这‘玉珠’不是玉,是打磨过的鱼惊石(一种中药材质,常用于把玩件),粘回去不难。至于这金蟾,裂痕很整齐,用金缮工艺修复,反而能多添一份韵味。”
他的话瞬间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茶室主人松了口气:“傅导还懂这个?”
“略知一二。”傅深笑得谦逊,然后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林黛,“有时候,东西碎了,未必是结束。用对方法,破镜也能重圆,甚至比原来更有味道。就像一些看似‘失败’的举动,”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换一个角度看,或许就成了点睛之笔呢?”
他的话像是在说茶宠,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众人都附和着称赞傅深博学。
而林黛却猛地愣住了。
破碎…重圆…点睛之笔…
她突然想起了晚宴上她“失手”泼出的那杯酒!以及那位马小姐如释重负的表情和傅深后来那句“马思思比她爸聪明得多”!
难道傅深那时就看出她是“故意”的?或者至少,看出了她那杯酒阴差阳错带来的“好”结果?
所以他现在的这番话,是在点她?暗示他知道些什么?还是在……肯定她?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傅深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他看似温和,实则每一句话都可能藏着机锋。
见面会结束后,林黛心事重重地回到公寓。
刚进门,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彩信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今天见面会茶室的一角,角度隐蔽,正好抓拍到了傅深弯腰捡起茶宠时,侧头看向林黛的那个瞬间。他的眼神在照片里显得格外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兴趣。
发送号码,依旧是无法回复的虚拟号。
林黛看着这张照片,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她)也在!那个神秘黑客,今天就在见面会的现场!在暗处拍下了这张照片!
See you soon…原来是以这种方式!
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但这一次,恐惧之中,却猛然窜起了一股压抑已久的、极致的愤怒和叛逆!
够了!真的受够了!
这种无时无刻不被监视、被摆布、被当成棋子的感觉!
她受够了系统的任务,受够了陆沉舟的掌控,受够了傅深的试探,更受够了这个藏头露尾的黑客的戏弄!
她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既然躲不掉,逃不开……
那不如,就把这摊水,彻底搅浑!
她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拿起手机,拨通了唐娜的电话。
电话接通,她不等唐娜开口,直接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唐小姐,麻烦你跟节目组说一声。”
“《匠心·传承》第一期,我想自己带个‘特殊助理’进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