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热闹的街市穿过,一直往西走,最终停在了一座雄伟的堡垒之前。
这就是凌云堡。
它并非建在平地之上,而是依着一座陡峭的山势而建,黑色的山石与堡垒的墙体几乎融为一体。
气势恢宏,浑然天成。
没有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只有厚重坚实的黑石墙壁,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
两扇巨大的朱红木门紧闭着,门楣上悬着一块黑铁匾额。
“凌云堡”三个字,铁画银钩,笔锋凌厉,隐隐透着一股冲霄的剑气。
大家刚下了车,那两扇沉重的朱红大门就“吱呀”一声,慢慢地从里面打开了。
一位美妇人,在一众同样穿着劲装的男女弟子的簇拥下,迎了出来。
这妇人看起来大概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淡紫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轻纱外衣,既显干练,又不失柔美。
一头青丝,只用一支通透的紫玉簪绾成一个简洁的发髻,再无旁的多余饰物。
她的容貌极美,眉宇间既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清丽,又带着一丝江湖儿女独有的爽利与英气。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韵。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魏靖川的身上。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圈有点发红,眼睛里全是慈爱和激动,不过看得出她在很努力地克制着这些情绪,不让自己在客人面前失态。
紧接着,她的目光投向了谢苓和林稚鱼。
她看人的时候特别得体,没有丝毫失礼的打量,处处露着慈爱温柔。
谢苓看得出来,这位夫人一定是过得非常幸福,完全没有一丝攻击性。
她不慌不忙地迈着步子走过来,朝着谢苓和林稚鱼打招呼。
“贵客远来,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她的声音如山涧清泉,清越动听,让人如沐春风。
谢苓心中暗赞一声。
好一位气度不凡的盟主夫人。
瞧她的一举一动,特别沉稳大气,再看她气息内敛,步履轻盈,内力修为亦是不俗,远在自己之上。
谢苓行了个晚辈礼。
“夫人太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才是。”
魏夫人笑了笑,目光在谢苓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这便是川儿在信中,反复提及的那位兰陵公主殿下?
果然是龙章凤姿,气度非凡。
只是……这通身掩不住的皇家气派,川儿他……怕是要陷进去了。
这时候魏靖川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谢苓旁边,小声地给她介绍。
“苓儿,这是我娘,苏念雪。”
魏靖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随后又向自家母亲介绍了林稚鱼和鬼影。
苏念雪的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了,只是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一身素净的银白衣裙,不施粉黛,却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艳色。
更难得的,是那双眼睛。
清冷,沉静,仿佛能洞穿人心。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姑娘。
怪不得自家这个像木头似的儿子,一头就陷进去了呢。
“哎呀,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外面风大着呢。”
苏念雪很热情地走上前去,一只手拽着谢苓,另一只手拉住林稚鱼,那亲近的样子特别自然,一点也没有那些世家夫人的那种傲慢劲儿。
“咱们进屋说话。”
她拉着她们,步入了凌云堡的正厅。
这正厅,当真是气派。
地面铺着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青黑岩石,梁柱皆是用的百年以上的铁木,粗壮结实,让人感觉特别沉稳厚重。
厅里的摆设虽然不怎么奢华,却处处透着不凡。
两边的多宝阁上,放着的不是什么金玉瓷器,而是一个个精致的兵器模型,还有些看着挺古朴的甲胄残片。
墙上挂着几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更是只挂了一个字。
一个用狂草写就的,巨大的“武”字。
笔力千钧,入木三分,几乎要从那宣纸上破壁而出。
整个厅堂里,到处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江湖豪气。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厅堂的侧后方传来。
每一步都十分沉重,且极具压迫感。
谢苓眼睛微微一眯,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了。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年约四五十岁,面容刚毅,轮廓与魏靖川有七分相似,但线条更为粗犷。
一双虎目不怒自威,顾盼之间,精光四射。
他身着一袭简单的藏青色长袍,腰间束着同色系的宽腰带,整个人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令人望而生畏。
这便是凌云堡堡主,现任武林盟主,魏凌霄。
他这一出现,整个厅堂里的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
那股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魏凌霄的目光先是在厅中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魏靖川的身上。
他眉头一拧,声如洪钟。
“臭小子!”
“还知道回来!”
谢苓神色不变,心中却已是有了计较。
好强的气势。
这种感觉,她只在父皇盛怒之时感受过。
这位魏盟主,果然是一方豪雄。
林稚鱼更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悄悄往谢苓身后挪了半步。
魏靖川却像是习惯了,正要开口介绍。
恰在此时。
呼——
一阵穿堂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猛地灌入了这宽敞的正厅。
风吹动了桌上的烛火,也吹起了苏念雪耳边的几缕碎发,和她那淡紫色的轻纱外衣。
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
“唰!”
方才还如山岳般沉稳的魏凌霄,身形一晃,快得像一道残影,竟是瞬间侧移了一大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自己魁梧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苏念雪的身前。
刚才那股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慑人威势,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语气变得极其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念雪,风大,你站我后面些。”
苏念雪无奈地抬眼,嗔了他一下,那风情让一旁的谢苓都看呆了。
“这么点风,你当我是纸糊的吗?”
“再说了,你怕是忘了,你可打不过我。”
这话一出。
魏凌霄那张威严的脸,竟是“嘿嘿”一笑,还抬手挠了挠头,全无半点武林盟主的威严。
“那不一样。”
他看着妻子的眼神,满是宠溺。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需要呵护的。这天寒地冻的万一闯了风,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我不得心疼死。”
……
厅堂内,一片死寂。
谢苓和林稚鱼,看得目瞪口呆。
两人控制不住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款震惊。
这……
这便是那个传闻中杀伐果决,威震江湖的武林盟主?
这画风,是不是转变得太快了些?
魏靖川则默默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那张俊朗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
又来了。
当初他就是因为感觉自己在父母之间太过多余,这才负气离家出走,差点被父亲的仇敌给弄死,多亏了谢苓救了他。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父亲还真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