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这两个字,对一个心比天高的读书人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但对一个刚刚脱离奴籍的伴读来说,这似乎又是一份天大的恩赐。侯府愿意将嫡女下嫁,哪怕是入赘,也是他一步登天的捷径。是报恩,更是机遇。
安定侯沉吟了片刻,缓缓点头:“你说的有理。此事,可以一试。”
他们不知道,这番对话,被门外一个悄然隐在阴影中的身影,听得一清二楚。
宋娇娇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让周荣升入赘给宋千千?
不。绝不。
周荣升是她的。他是未来的探花郎,是未来的朝廷重臣。她要风风光光地嫁给他,做他唯一的正妻。她绝不允许他成为宋千千的赘婿,成为一个任人拿捏的废物。
宋千千这个贱人,上辈子好运嫁给周荣升,这辈子既然她重生了,周荣升理应是她的。
宋娇娇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清兰院,一把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
“贱人。贱人。”她疯狂地咒骂着,眼中满是血丝,神情癫狂,“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注定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丫鬟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疯狂过后,宋娇娇慢慢冷静下来,一种冰冷的、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既然他们要逼她,那就别怪她不择手段。
她擦干眼泪,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一个无比大胆的计划,在心中成型。
子时,喧闹的侯府终于归于寂静。
周荣升因着院试案首的身份,今日被灌了不少酒,此刻正独自一人吹着冷风,沿着抄手游廊往自己的住处走。成功的喜悦与酒精的催化,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官袍加身,指点江山的光景。
“荣升哥哥。”
一个柔弱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周荣升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花园的假山旁,宋娇娇正站在那里。她换下了一身素衣,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掐腰长裙,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和披在肩头的长发,整个人在月光下,脆弱得好似一碰即碎的瓷器。
他微微皱眉,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夜深了,您怎么还在此处?若是被人瞧见,于您的名声有碍。”
宋娇娇缓缓走近,一双美目盛满了水汽,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我睡不着。荣升哥哥,恭喜你高中案首,你这般才华,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艳羡,几分失落,成功勾起了周荣升身为男人的保护欲和虚荣心。
他心中一软,语气也温和下来:“大小姐言重了。我不过是侥幸。您是侯府千金,未来的夫婿又是翰林学士,前程似锦,何必自苦。”
宋娇娇凄然一笑,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前程似锦?荣升哥哥,你可知我那未婚夫纪玄昭,我根本不爱慕他,我爱慕的人是……”她顿了顿,抬起泪眼,直直地看着周荣升,“若……若我能嫁的人是你,那该多好。”
这句告白大胆而直白,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周荣升心底的某些绮念。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她炙热的目光:“二小姐,慎言。我……我身份卑微,配不上您。”
“不,你配得上。”宋娇娇却步步紧逼,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我听人说,爹娘……他们似乎想让姐姐嫁给你,让你入赘侯府。”
周荣升的心猛地一跳。
入赘给宋千千?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他心动了。如果能娶了她,哪怕是入赘,借助侯府和她自己的力量,他的青云之路无疑会平坦百倍。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情绪,有向往,有挣扎,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苦笑:“大小姐别开玩笑了。我何德何能,敢肖想侯府的千金。”
他没有直接说宋千千,而是用了“侯府的千金”这个词。
这细微的差别,被宋娇娇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知道,他动心了。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能给他带来更大利益的宋千千。
最后一丝犹豫在宋娇娇心中彻底消失。她不能再等了。
她忽然脚下一软,惊呼一声,整个人朝周荣升怀里倒去。
温香软玉在怀,周荣升只觉得一股幽香钻入鼻息,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人儿,触手皆是柔软与纤细。
“荣升哥哥……”宋娇娇在他怀中仰起头,泪眼婆娑,吐气如兰,“我不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也不想看着你成为别人的夫婿。我心悦你,从很早以前就心悦你。今夜,你若要了我,我便是你的人了。日后,我爹娘便是再不愿,为了侯府的颜面,也只能将我嫁给你。”
她孤注一掷,将自己的一切都押了上去。
周荣升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她,但身为现代人的灵魂,以及那被压抑已久的野心和欲望,却在疯狂叫嚣。
一个侯府的嫡女,对他投怀送抱,剖白心迹。
这是何等的诱惑。他感觉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话本主角,注定要有一番不凡的际遇。
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红唇,看着她眼中的痴迷与决绝,他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崩塌。
他低下头,封住了那片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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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安定侯府,正堂。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厅堂。
陈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宋娇娇,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再说一遍。”
宋娇娇捂着红肿的脸颊,泪水决堤而下,却倔强地重复道:“母亲,女儿求您,取消与纪家的婚事。女儿……已有身孕,腹中是荣升哥哥的骨肉。”
“你……”陈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未婚先孕,珠胎暗结。这等丑事若是传出去,整个安定侯府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就在这时,侯爷沉着脸从内堂走了出来,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全部。他没有看宋娇娇,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满是滔天的怒火。
“来人。”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把周荣升这个畜生,给本侯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