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亲自搂着她腰肢站在书桌前教她写字，他曾弹琴给她听，他曾经与她躺在一个被窝里低声说着宫里的局势……
可是，她学不会。
无论怎么教，她都学不会。
后来，也许是他身边有无数爱慕他的女子，那些女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她强，这给了她无限压力，让她在日复一日的自卑之下突然爆发，性情转变，从自卑变成了狂妄自大……
也或许是当时太过弱小、如履薄冰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他，让她在那随时可能遭人暗害的东宫感到了不安和害怕，她厌倦了东宫，整日里只想着出宫跟别的贵女攀比玩乐，渐渐的与他离了心，渐渐的她宁可信别人的挑唆也不愿意与他一起隐忍负重并肩前行……
反正，原因可能有很多，他们最终从一对还算恩爱的夫妻，走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境地。
这些天看着她被封印记忆后重新显露出来的天真直率可爱，他忽然有些惆怅。
如果当年，他不是那个势单力孤的太子，不是那个必须在皇帝和皇贵妃面前忍辱偷生韬光养晦的太子……
如果他那时候足够强大，能够护住他的妻子，不让她感受到一点威胁和害怕，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后来那面目全非的样子？
就像民间有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用在当时的他和顾紫萱身上，其实也适合——
连活下来都要时时刻刻算计着的太子，连睡觉都在担心会不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太子，哪里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
这些杂乱的思绪只是一瞬间的事。
凤锦荣眼神温柔的看着怀中的人，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什么意思？”
顾紫萱一边懵懵的问，一边摸着自己被亲的地方。
被……
被亲了！
明明他的嘴唇刚刚有点凉的，可是被他亲了以后，这里怎么会会烫烫的呢？
烫得都快烧起来了！
凤锦荣看着她跟当年第一次被亲时一模一样的反应，看着她微红的耳根，眼神不由更温柔。
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当初我们会走到和离那一步，也许是我们成亲的时机不对，不够强大的我，守护不住你的天真和单纯。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也许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走到那样的境地。”
顾紫萱愣愣的看着这个认真且温柔的跟自己说着重头来过的男人。
都已经有了一段失败的姻缘了，不想着互相跳开对方那个坑，还要再往里面再跳一次？
是不是傻啊？
她问，“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之前跳进我这坑里没把你摔死，不尽兴，打算再跳进来一次，试试能不能摔得粉身碎骨？”
凤锦荣失笑。
这叫什么话？
他轻笑着，低声一字一顿道，“便是粉身碎骨，朕也认了。”
顾紫萱听着他这话，心中猛地悸动，“你……”
他温柔凝视着她的眼睛，“赌一次怎样？朕觉得，这一次朕不会赌输。”
顾紫萱没说话。
上赌桌的人，都自信满满的觉得自己会赢，可最后究竟是输是赢，谁又能知道呢？
赢了倒好，可若是输得倾家荡产，最初又何必要赌这一回？
凤锦荣见顾紫萱不回答，便又往下说。
“你看到了吗，现在跟二十年前不一样了。”
“那时候朕是太子，如今朕是皇帝。”
“身为太子的朕，处处得遵循别人为朕划出来的规则，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朕那时候连护着自己都要用尽全力，又怎么能处处将你护得周全？”
“而如今身为皇帝，朕成了制造规则的人，朕的身份足以压下他们所有的质疑。”
“太子妃不可以不完美，可是皇后可以，只要有一个坐拥天下的皇帝护着，她愚笨一点也会被人恭维成直白单纯。”
“你不必担忧外人对你施压，更不必担忧朕会不会逼着你学很多你不会的东西，会不会整日里疲于应对——”
“你看，历朝历代开国皇帝的妻子难道就个个都是满腹诗书的大家闺秀吗？”
“不是，也有很多皇后是皇帝在民间时娶的结发妻子，她们也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也能掌管六宫呢？”
“只要多找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一切有嬷嬷们去做，你只要点头摇头做决定就好了。”
“前两天朕带五皇弟去找他生母时，正好也找到了以前跟随过母后的大宫女，她如今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嬷嬷了，深谙宫里一切规矩。”
“像她们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婢女，又在深宫待了多年，她们对如何操办宴会比主子还记得牢，因为主子记不住可以问她们，而她们若是记不住就是杀头的罪过。”
“所以只要你随时将她带在身边，该怎么接见大臣的家眷，该怎么训诫，怎么赏罚，一切都有她在一旁提醒，你只要按她说做的做便是了。”
“而像这种召见大臣家眷的事，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天，其余二十几天你可以尽情过你的逍遥日子——”
“这样，你还觉得做皇后很难吗？”
凤锦荣微笑着看着顾紫萱。
顾紫萱抬头看着他，心里是感动的。
他能跟她掏心掏肺的说这么多，她知道他是用了心的，他是真的想跟她重头开始。
可是，她没有做皇后的自信。
她觉得就算有老嬷嬷在一旁教导，她也做不好一个皇后。
她伸手摩挲着他这张俊美的脸颊，这张脸，真的让她爱不释手。
“我可以不做皇后，只做你的贵妃吗？就那种只需要负责美美美的贵妃，白天开开心心吃喝玩乐，晚上高高兴兴跟你滚床单，其他啥也不用做的那种……”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眼睛里的期待都快化成实质了，“我就想要这种的，可以吗？”
凤锦荣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
又好笑，又无奈。
她大概是史上第一个不想做皇后只想做贵妃的后宫女人了。
他搂着她的腰往前走，“就这么不想做皇后？”
她点头，“对啊，做贵妃多好！人家大臣骂我愚笨无知，我可以怼回去，我又不是皇后，不需要聪明伶俐知书达理，贵妃只要长得美就行了！人家骂我妒忌成性只想着霸占皇上，我也可以怼回去，我又不是皇后，我不需要顾全大局劝皇上雨露均沾，我就是妖妃！反正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一句我不是皇后，就可以完美怼回去了，所以我为什么要做皇后，连怼人都没底气？”
“……”
凤锦荣侧眸无奈的看着她。
可那深邃的眼里，却有着对她这种可爱模样的满满喜欢。
他想，大概做个贵妃才是她真正的快乐。
既然如此，那便做贵妃吧，他做个不要皇后独宠贵妃的皇帝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