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电光在玄的瞳孔深处炸开,无数混乱的画面与尖锐的嘶鸣瞬间冲垮了他的感知。
那不是简单的影像,而是一段被强行剥离、镌刻在血脉深处的痛楚记忆。
金戈交鸣之声仿佛就在耳畔,银甲破碎的脆响刺得他耳膜生疼。
那名银甲战士的面容在电光中模糊不清,但那双燃烧着决绝与悲哀的眼眸,却像烙铁般印在了玄的灵魂上。
“若我堕落,请你亲手斩我。”
这句遗言化作一道无形的枷锁,跨越了无尽时空,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画面破碎的刹那,赫尔墨斯之眼冰冷的机械音在识海中响起,将他从那份窒息的共情中拽了出来:“死者‘雷煌’,基因序列与宿主高度同源。死亡原因判定:被同源血脉持有者,以概念性武装‘断雷·终焉裁决’贯穿核心,能量湮灭而亡。”
同源血脉……所弑。
玄缓缓站直身体,石碑上的幽光渐渐敛去,恢复了死寂。
他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抹尚未干涸的金色血迹,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低沉的笑声在地窖中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讥讽与苍凉。
“所以……连我的骨头,都热衷于互相残杀吗?”
话音未落,一道幽魂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玄头也未回,焚天戟的虚影已在掌心凝聚,炽热的气流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藤村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玄的耳中。
她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铜钱,上面刻满了细密如蛛网的符文,核心处是一个篆体的“止雷”二字。
她没有递过来,而是直接伸手,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将铜钱压入了玄蓄势待发的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玄的杀意微微一滞。
“这是‘止雷符’,”藤村越解释道,“能暂时屏蔽你的气息,让那些雷霆的‘眼睛’短暂地‘看不见’你。但它积蓄的能量有限,只能生效一次,关键时刻再用。”
玄眉头紧锁,五指缓缓收拢,握住了那枚铜钱:“你为何帮我?”他和藤村家素无瓜葛,甚至在不久前还处在敌对立场。
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层的动机。
藤村越的视线飘向一旁,避开了他锐利的目光,那张总是带着淡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伤感:“我兄长……也曾是守门人的候选者之一。”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他没能通过最后的‘净化仪式’,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说完,她不再解释,转身便走。
轻盈的裙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涟漪,那里曾有一道早已失效的古老结界。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甬道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软弱的家伙!”祝融的残念在玄的脑海中咆哮起来,“为一个不知所谓的理由就去相信别人?简直可笑!有这功夫在这里猜谜,不如直接一把火烧穿这片大地,把所有藏在地下的老鼠都给我揪出来!”
玄没有理会它的鼓噪,只是摩挲着掌心那枚冰冷的铜钱。
他能感觉到,藤村越没有说谎。
那份隐藏在话语下的悲伤,是真实存在的。
他沿着石碑后方那道巨大的地脉裂隙向下沉去,裂隙的尽头,竟是一条被强行改造过的废弃地铁隧道。
这里早已看不出昔日的模样,墙壁上布满了手臂粗细的焦黑锁链烙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臭氧味,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雷暴。
这里的以太能量极度活跃,特别是雷元素,几乎化为了实质。
玄每向前踏出一步,脚下都会“噼啪”一声,激起一圈细小的电弧,在空旷的隧道中引发阵阵微弱的雷鸣回响。
“警告:前方三百米处,侦测到高强度能量峰值。”赫尔墨斯之眼标记出前方的危险区域,“目标位于一个逆召唤法阵的残阵中央,能量波动模式与‘雷煌’的记忆碎片高度吻合。”
目标就在眼前。
玄的脚步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地面扭曲的铁轨上。
那里,散落着几枚铜钱,无论是大小、材质还是上面的符文,都与藤村越刚刚赠予他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而那几枚铜钱,竟被人刻意摆放成了一个古老的汉字——
“退”。
一瞬间,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玄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
这是藤村越留下的警告?
还是有人故意模仿她的手法,在这里设下了一个致命的陷阱?
替我探路……还是设局引我入套?
玄眼中厉色一闪,不再沿主路前进。
他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攀附上隧道顶部的通风管道。
祝融的火焰之力覆盖全身,化作一层隔绝声音与热量的暗红色薄膜,“焰影步”发动,整个人如一道贴壁疾行的影子,在错综复杂的管道间飞速穿行。
途中,数道隐藏在暗处的雷网陷阱被他敏锐的感知提前察觉。
那些由纯粹雷电能量构成的罗网一旦被触发,足以瞬间将一辆装甲车化为焦炭。
玄却连速度都未减慢分毫,手中焚天戟虚影一闪而过,总能精准地在雷网成型前,以毫厘之差挑断为其供能的能量导线,让致命的陷阱化为无害的电火花消散。
越是接近核心区域,那股令人心悸的雷霆威压就越是沉重,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沼泽。
就在他即将抵达法阵正上方时,一直沉默的祝融残念突然发出了极其尖锐的警示:
“小心!那东西不对劲!那不是英灵的残响……那是一个‘活祭品’!”
活祭品?
玄心中一凛,不再隐藏身形。
他一脚踏碎脆弱的通风管道顶盖,携着漫天烟尘与金属碎片,如陨石般从天而降!
“轰!”
他重重落在布满繁复铭文的祭坛边缘,溅起一圈狂暴的气浪。
定睛看去,只见祭坛中央,赫然跪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
那少年模样与记忆碎片中的“雷煌”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年轻。
他被无数道雷电锁链反缚双手,双目紧闭,表情痛苦而扭曲。
而他的后心处,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暗金色长枪——那正是概念性武装“断雷·终焉裁决”的残骸!
似乎是察觉到了玄的到来,少年缓缓抬起头,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纯粹、暴虐、足以吞噬一切的血色雷光。
“你终于来了……”
少年的声音沙哑而空洞,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我的……‘另一半’。”
话音未落,他体内积蓄到极限的雷霆之力轰然爆发!
整座地下空间瞬间化作一片毁灭性的雷霆炼狱,无数道粗壮的闪电撕裂大地,轰击穹顶,将一切物质都化为齑粉!
少年在一片雷光中缓缓站起,反手拔出了插在背后的断枪。
伤口处没有流出一滴血,只有更加狂暴的电光喷涌而出。
他手持断枪,枪尖遥遥指向玄的咽喉,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玄的身影。
“你说你是守门者?”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疯狂的质问,“那就用你的命来证明给我看!”
一枪刺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连破空声都没有。
然而,在玄的感知中,这一枪仿佛斩断了时空,切割了因果!
无论他如何闪避,最终的“果”都只会被这一枪命中!
“因果切割”!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玄发出一声低吼,焚天戟在手中瞬间凝为实质,滔天烈焰冲天而起,正面迎上了那绝杀的一枪!
“铛——!”
双枪交击的瞬间,一股远超物理冲击力的恐怖力量顺着戟身涌入玄的体内。
他的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核弹,瞬间轰鸣炸响!
无数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疯狂地冲撞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自己,身披同样的银色战甲,手中握着完整的“断雷·终焉裁决”,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兄弟的胸膛。
他看到兄弟倒下前,那双绝望而又不解的眼睛,以及对方拼尽最后力气指向身后,那个被囚禁在光牢中、瑟瑟发抖的金色少女……
为什么……要背叛我……
冰冷的质问穿越时空,化作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剜着他的灵魂。
剧痛中,一个冰冷的倒计时在他视野的右上角悄然浮现,鲜红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04:00:00】
与此同时,在雷狱翻涌的祭坛正上方,虚空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第三道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光门,正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缓缓浮现出一行血色铭文:
“致弑亲者:欢迎回家,罪孽之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