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的黄昏，残酷得像一幅褪色的油画。
顾念背着谢知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龟裂的公路上。
林薇薇抱着一个装满物资的背包，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不时紧张地回头，仿佛黑暗中随时会扑出择人而噬的怪物。
空气里弥漫的铁锈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细小的金属碎屑。
顾念的脚步很稳，但思绪却在翻涌。
那道诡异的幽蓝色光芒，以及谢知非昏迷中吐出的两个字——“收割”，像两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收割什么？
生命？文明？
还是像割韭菜一样，收割他们这些在末世里挣扎求生的“样本”？
穿书者的身份第一次让她感到了深刻的无力。
她所知的剧情，正在一条看不见的岔路上，驶向完全未知的深渊。
原着里那个以陆星河为中心、人类内斗为主线的末世，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咳……咳咳……”
背上的少年忽然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身体微微颤抖。
“你醒了？”顾念停下脚步，侧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
谢知非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那双空洞的眼眸。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却仿佛能“看”穿笼罩世界的灰雾，望向更遥远的地方。
“我没事……”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精神源稳住了，只是……很累。”
“那就好好休息。”顾念说着，便要继续前行。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病号的逞强。
“不行。”谢知非却固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苍白的指尖用力到骨节发白，“我必须……现在……看一次未来。”
顾念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的精神力才刚刚从濒死线上拉回来，现在动用异能，无异于在结痂的伤口上再捅一刀。
“你疯了？”
“我没疯。”谢知非的呼吸有些急促，“有一种感觉……很强烈……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我们现在不抓住，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
顾念沉默了。
她选择相信一个顶尖预言家的直觉。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然后扶着他，让他靠在一块废弃的路牌上坐下。
林薇薇也紧张地围了过来，大气都不敢出。
谢知非闭上了眼睛，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细密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
他像是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顾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未来视”看到的未来越是关键，对精神的消耗和反噬就越是恐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顾念要忍不住强行打断他的时候，谢知非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了！”他喘着粗气，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亮，“一个地方……被群山环抱着，谷口有藤蔓封锁，里面……里面有干净的水源，没有丧尸，很安全……非常安全！”
安全区！
这三个字，在末世里，比黄金还要珍贵！
林薇薇的眼睛瞬间亮了，绝望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真的吗？那我们快去啊！”
“那个地方叫什么？”顾念冷静地问，她更关心坐标和路线。
“天穹……谷。”谢知非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天穹谷。
顾念在心中默念着，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名字。
然而，谢知非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火焰。
“但是……通往那里的路……我看不清楚……”他痛苦地摇着头，混乱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脑海，“我只看到……大片的铁锈……扭曲的锁链……还有……还有一对破碎的、沾着血的翅膀……”
铁锈，锁链……
顾念的心猛地一沉。
这些意象，都指向一个地方——工业废墟区，铁锈镇。
那对破碎的翅膀又是什么？
她立刻想到了系统地图上，那个在东方闪烁的标记点：【下一个“神明之种”可能出现的区域】。
难道……
“噗——”
谢知非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倒向顾念。
他的预言失控了。
“别去……那个镇子……”他死死抓着顾念的衣袖，空洞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那里是……陷阱……是屠宰场！我看到……我们都会死在那里！”
林薇薇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顾念立刻扶住他，沉声问道：“那绕路呢？我们绕开那个镇子！”
“没用……”谢知非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令人绝望的定论，“我试了……如果绕开那里……我什么都看不到……一片空白。”
去，是九死一生。
不去，是十死无生。
这是一道根本没得选的选择题。
命运，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剧本”，已经将他们逼上了华山。
“我知道了。”
在林薇薇的不知所措和谢知非的虚弱绝望中，顾念的回答，平静得可怕。
她没有丝毫犹豫，心念一动，打开了刚刚解锁的【广域地图】。
一个清晰的虚拟地图在她眼前展开。
代表他们的绿点正在闪烁，而在他们正东方十几公里处，一个巨大的、被标记为深红色的区域，赫然在目。
区域的名字，正是【铁锈镇】。
而在名字下方，还有一行系统用血色字体标注的注释：
【警告：该区域为大型匪帮“锈骨”巢穴，极度危险。】
【提示：下一位“神明之种”的生命信号，正在此区域内急速衰减。】
顾念看着那行提示，再联想到谢知非预言中“破碎的翅膀”，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片被工业废气和灰雾笼罩、宛如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城市剪影。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激起的、冰冷的战意。
原来如此。
那里不仅是通往生路的必经之地，更是系统主线任务的下一个站点。
退无可退，无需再退。
“走吧。”顾念重新将虚脱的谢知非背稳，对已经六神无主的林薇薇下达了指令。
“去……去哪儿？”林薇薇的声音都在发抖。
顾念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的黑暗，语气斩钉截铁。
“铁锈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