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绸质地的长发蛛丝般缚在小臂上,青年身形如玉,骨长肉薄,那袭亵衣松松垮垮领口大开,露出一截浑然冷白的项颈,似是未曾见过天光。
他夜里比白日有种说不出的绮艳。
身上每一部分的颜色更浓酽,由此视觉反差更大,偏生底色又凉得刺骨,整个人仿佛空旷月夜浸在幽幽水中的白玉像,超脱凡尘却又阴湿诡魅。
在缓过最先的那波因关系错乱而引起的生理性不适后,再想到这只是为了进补救人,现实中做不得数的。
不能把这种事仅仅当作这种事,而是要把自己当作一味绝世良药。
辞盈果然好受许多。
两人厮混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往常这时候他早就像鬼魂一样,握着她的足踝缠上来了。今日却呼吸清浅,双手交叠于身前,在梦中睡得沉静安然。辞盈伸手往他颈下摸去。
这次真真切切触到了硬质的半枚玉玦。
她不由暗幸。
裎肤相对的那几次都是在夜里,摘了玉珏压在枕下方入睡。不然不敢想象,要是被哥哥发现……
月淡雾白漏入窗棂罅隙,光影似潮汐在帐幔上缓缓流动。辞盈及时收住这个念头,怕心生怯意望而却步。
“睡着了也好。”
这样她自个速战速决更好,不用两两相望尴尬。
她爬了起来,跪坐在对方身侧,青丝如瀑披散至腰际,帐上影影绰绰映出柔桡轻曼的身形。
依靠前几次积累的宝贵经验照猫画虎,指尖一点点绞着那雪白衣带,生涩往下……掠过怀雪藏霜起伏轻弱的微凉心口,月华钩子般延伸入衣襟。
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雀骨。
辞盈这才发觉,抛去兄长这层身份,他是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人。
仿佛上天倾尽心血的作品,从发丝到指尖无一不完美。病弱使得美玉有瑕,却平添几分残梅瘦竹的清峻凄冷……
如斯风骨放大了禁忌感。
心底安慰自己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可临到末了,两扇浓长睫羽却颤得厉害。
唇瓣被咬的殷红似血,她指尖悬停在险处,怎么也继续不下去。
正要收回手,暂且缓一缓,重新做个心理准备……
纤腕倏地被人扣住了。
那掌心冰冷如蛇,凸起指节硌在内侧最为细腻敏感的那块肌肤上。辞盈本就精神高度紧绷,直挺挺打了个激灵,那两个字下意识要喊出口。
半道又想起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好久不见。”
她努力想要作出一副自然模样。
青年半张面容掩在帐影里,朦胧幽渺如罩月纱。他缓缓抬起眼,虽是下位者却无半分居下的姿态。
无端让人心中一漏。
见少女身形后仰,眼神躲闪,细弱十指揪紧身下素缎被褥,偏生面上还要强撑着云淡风轻。
江聿长指几不可察摩挲了下。
顾恤她受到真相打击,心中五味俱全,一时片刻无法接受。所以今夜他本来是不打算做什么的。
但没想到对方胆大包天。
扒他衣物不说,手还越探越危险……
——怎么了?
修长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勾画,落处有如虫蚁啃噬,酥麻至极。辞盈忍不住微攥起手,想着兄长一手好字,清润遒丽,融雪碎玉,眼下笔画竟如此黏连不清……
还问她怎么了。
每回梦中所行之事,不该心照不宣吗?
淡青的月如池底藻荇,纵横交错缄默浮在窗前。少女跪坐在原地,洁白衣袖略盖过手背一截,难堪的指尖都蜷缩起来。
她脸上浮现挣扎之色,颇有骑虎难下的意思。
须臾,方缓缓直起身。
膝行至他跟前。
江聿仰脸看她,眼里带笑,又顺从将手掌递给她。然而下一瞬,目光浓墨倾覆般沉沉压了下来。
——我能吻你吗?
辞盈写完甚至来不及收回手,便被掐住细白后颈,清苦冷冽的药香将她整个裹住,而后温凉的风露落在唇角,力道大到恨不得将她揉碎,融入骨血中。
饶是下定决心。
辞盈仍觉耳畔嗡鸣,似银瓶乍破。
她还在怔神。
对方却已分开,只是右手仍藕断丝连揽在她后腰处,琉璃似的青络隐没入袖口,干净却透出别样的狰狞。
脉搏压着她的腰骨。
辞盈甚至能感觉到其中汹涌的渴求,一下一下击打的她腰眼酥软。
“……”
见他又要睡去,不禁伸手去扯对方衣袖,咬唇望着他。从前也这样过,不过那会儿是为了求旁的,如今却是为了……
青年依旧衣袂皎洁,看起来一派淡然无害。
——怎么了?
说吻果然只有吻。
辞盈却像是第一次直面他的恶劣。
听说有些男子在床第间会换上另一副脸面,难以想象自己高洁芳雅、克己复礼的兄长,竟也是这种人。
偏生这最不该对外示人的一面,叫她亲身领教到了。
辞盈不高不低的道德感和救兄念头一直在打架。尽管后者占据上风,但前者仍会在某些北德特定点的刺激下,时不时跑出来强调下存在感。
——你感觉怎么样?
她如今也不愿张嘴说话了,想想又解释一句。
——看出来你身子不好,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
她的想法还是天真。
更没想到,江聿这次出声了。
“多谢,虽有所缓和,但还是胸闷气短,时常心悸。”
也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他嗓音比白日里听起来更为低哑,融在沉沉暗夜里,多了些隐秘难言的东西,如鸟雀最柔软尾羽从耳畔轻拂而过……
辞盈身形微僵,没有说话。
知她面皮薄,不太开窍。江聿也不过分,掐算着时间差不多。正要将人往身前一带,领口却蓦地攀上一只纤细的手,反撞得他向后倾倒。
清月被云雾遮蔽,失去光亮的帐幔间只余昏暗。辞盈看不见对方蛇般危险缩成一线的瞳孔,淡到发白。江聿却将她眸底羞怒之色,看得一清二楚。
的确是羞怒。
她既难堪于自己有朝一日竟沦为兄长的补药,又怒他没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想着活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