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想到,赵决还活着,但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赵决对于谢徽起兵造反的事情并未生气。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赵决坐在皇座上拨弄着佛珠,“朕认为七皇子此举不过是担忧朕受奸人所害,出发点还是好的,所以不该惩处,该嘉奖。”
“陛下圣明!”众官员说道。
赵决想了想,“那就传朕旨意,封七皇子谢徽为‘景星王’,赐瑞安府。”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无一人应答。
反倒是谢徽上前朗声道:“谢父皇!”
赵决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转头又看向跪着的赵行川。
“太子,你虽未谋害朕,但与七皇子对战之时,竟不惜割地换取援军,此举无节无德,实在为人所唾弃。你可知罪?”
赵行川回答:“儿臣知罪。”
“那既然知罪”,赵决将一份奏折丢在赵行川面前,“据边疆守将来报,大燕恢复国号大魏,他们要求我们大周对于赵心言谋害六王爷,窃取大魏帝位一事给个交代。”
赵决抬手指着赵行川:“你!给朕滚去查那丫头逃到哪了,把她给朕抓回来!办好这件事就当是你戴罪立功,办不好你就永远别想跨进宫门一步!”
“是,儿臣谨记!”赵行川匍匐于地,没人看到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而一众官员非常不明白为何圣上如此宽待赵行川。
有官员想站出来进谏,但却被常有山悄悄拉住。
最后,众官员默契地口是心非道:“陛下圣明!”
“各位还有什么事要上奏的?”赵决扫视众人,“没有就散了吧。”
他又看了眼谢徽:“老七,下了朝之后,你到御花园来见朕。”
“是。”
御花园。
谢徽来到时,就看见赵决已经在亭中等着他。
赵决面前放着一盘棋,他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思索着棋局。
谢徽缓步走到赵决面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坐,陪我下一局。”
谢徽闻言,坐在赵决对面,与他对弈。
“你是不是很奇怪,老二都做到这份上,朕为什么没有废了他?”
“父皇这么做自有您的考量,儿臣不该过分揣摩。”
赵决笑了笑,“朕记得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喜欢绕着弯子说话的。你小时候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不知天高地厚。”
“那是儿时。儿时天真幼稚,自然无知无畏。现下已经长大了,所以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口无遮拦,凡事应多思多虑。”
“打吃!”赵决紧盯着棋盘,继续说道:“这些年,朕一直觉得你是朕所有孩子里变化最大的。”
“父皇为何这么说?”
“刚刚说了,你儿时个性直爽大胆,后来多年未见,又听他人说你怯懦胆小,安静内敛。如今见你能做出起兵造反这一举动,又觉得你不似传言。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谢徽淡淡笑道:“天有四时,日有晨夕,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变化,更何况是人呢?因此,父皇所见所知皆是儿臣。”
“你这话,好像谁也说过来着?”赵决举着棋沉思片刻后忽然醒悟,“对了,是你母亲,你母亲当年也说过这话。”
谢徽闻言,捏着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赵决。
而此时的赵决像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淡淡地开口:“你母亲以前也是时而活泼,时而沉静,时而好动好胜不输男儿,时而又温婉安静像个大家闺秀。朕那时从没见过如她这般多面的女子,就被她这种特别的气质深深吸引了,然后朕和她便相爱了。”
“后来,朕把她接到宫里,她就一直陪着朕。那时候,朕的父皇,也就是你皇爷爷,交给朕很多麻烦事,很多问题想破脑袋都难以解决,朕很是郁闷。而你母亲点子多,又有气魄,帮朕想了很多办法,也就顺利解决那些难题。”
赵决没有看谢徽一眼,继续说道:“说到打仗,她会像一个将军一般给朕规划战略;说到百姓,她又如神女一般温柔细致。后来,朕就问她,为何朕会觉得她每时每刻都不同,她说人本是天地变化中的一环,所以人皮固定,但灵魂自有千面。”
“朕跟你说这么多都差点忘了,你母亲很早就离开你,你怕是忘了她长什么样吧。”
“是有些模糊了。”谢徽回道,神色如常。
“哟,你这招‘倒扑’用的倒是不错!朕这块的子都快给你杀没了。对了,朕问你,你想要皇位吗?”
“不想。”
赵决握棋的手一顿,“不想,那你要造反?”
“儿臣造反不过是为了父皇,既然父皇无虞,那其他就无所谓了。况且,儿臣被留在偏殿里多年,无人问津,哪里有与二哥一较高下的资本。”
“是吗?朕听说你一路从临州打过来,各州官员支持,收归民心,还有江湖各路人马襄助,你二哥可不是你对手。”
谢徽落下一子,“各州支持,是因他们也心系父皇安危;百姓叫好,那是之前出了流匪,儿臣替他们扫清匪徒得以安全。至于江湖人马,忠肝义胆之士愿意襄助罢了。总归,运气好而已。”
“就像这局棋一样?”
此时,棋局的结果已经显现。
谢徽执白棋,胜赵决半子。
“多谢父皇相让。”
赵决摆摆手,靠在椅背上,“你不用跟朕装模作样,赢了就是赢了,不必说这种客套话。”
他看了看天色,“你是不是很喜欢常家的那丫头?想要娶她吗?”
“想要。”
赵决闻言抚掌大笑:“刚刚问你想不想要皇位,你接口就是‘不想要’。现在问你要不要娶媳妇,你就说‘想要’。看来啊,这大周皇子里是出了个情种。”
“好,朕允你所求。”赵决唤来内侍,“传常有山进宫陪朕用晚膳,穿常服来即可。”
内侍刚刚应下,突然另一个侍从急匆匆跑进来回禀说宫中竹林起火。
赵决和谢徽闻言便起身去查看。
竹林火势很大,还没靠近就有一阵热气袭来。
“怎么回事!好端端为何起火!”
“回陛下,奴才也不知,今日路过此处还好好的。”
而此刻的谢徽已经听不见众人救火的喧嚣,因为他在火场边发现了一样东西。
同心结,留在常尽欢身上那另一个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