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陷入了长达数息的死寂。
只剩下四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声。
四个男人的脸色皆难看至极,眼神剧烈闪烁,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
夜无央挺拔的身躯绷的紧紧的。指节也因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微声响,周身散发的寒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在地面凝结出一层不断蔓延的晶莹薄霜。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方梨彻底投入谢尘怀抱、对自己视而不见、从此形同陌路的画面,心脏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共享?…奇耻大辱!…吾乃仙域至尊,岂可…但…若她从此只对他一人笑…眼中再无吾半分身影…不…绝不!」最终,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与无法承受失去的恐惧,彻底压倒了所有骄傲与原则。
沈云舟体内奔腾的寂灭剑气几乎要撕裂他的经脉,反噬自身,握剑的手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感觉自己的无上剑心正在被两种极端的力量疯狂拉扯、濒临崩碎。
一方是不容丝毫玷污与分享的剑道至高准则;另一方则是彻底失去方梨!道心彻底崩毁的可怕幻象。他的眼前甚至清晰浮现出方梨与谢尘携手踏入虚空、自己手中霜吟剑哀鸣断裂、心死道消的绝望场景。
「道…可违…心…不可失!剑折可铸,心失…则万劫不复!」剑神的骄傲与尊严,在可能永失所爱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纪千秋抱着脑袋蹲在一边,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一会焦躁地在原地踏步,一会抱着脑袋发疯。
古铜色的脸庞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以及即将被抛弃的巨大恐慌。
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脑子根本无法处理共享这么复杂诡异的概念,只知道师妹不能跟别人跑!光是想到方梨要和谢尘那个狐狸精单独离开,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他就感觉心肝脾肺肾都被掏空了,只想抡起斧头把眼前一切都砸个稀巴烂!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师妹是我的!谁抢我跟谁急!…可是…师妹好像真的生气了,眼神冷飕飕的…要不…先答应下来?反正我力气最大,最能干活,最听师妹的话!日子久了师妹肯定知道我最好!最后肯定选我!”他的脑回路开始了神奇的自我说服!
谢尘袖中的星演罗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推演,指尖星辉几乎要燃烧起来,冷汗无声浸湿了他的内衫。
他脸色苍白地发现,在方梨当前这种不容置疑的态度下,无论选择立刻翻脸抢夺还是愤然离去,自己最终能独占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接受这看似荒谬屈辱的共享,虽是饮鸩止渴,却是在场四人唯一能继续留在她身边、保住一线生机和未来博弈资格的选择。「局势竟恶劣至此…别无他法,唯有暂且入局,忍辱负重,方能争得一线生机,徐图后计…况且…璃渊宗谱道侣之名…尚未定论!一切…皆有可能!」
方梨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丝被随之滑落,露出更多莹润如玉的肩颈肌肤。
她目光慵懒地扫过神色各异的四人,最终落在看似最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的谢尘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带着几分揶揄:
“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你们想清楚。”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卷着一缕垂落的墨色发丝,眼神玩味,“不过…星君…你似乎总能在绝境之中…推演出最优解?嗯?这次的最优解…又是什么呢?”
“咔嚓——”
夜无央脚下的一块青砖承受不住那骤然加剧的寒气,瞬间被冻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尘面色微微一白,摇扇的动作彻底顿住,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璃儿…何必如此相逼…”他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好。”夜无央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一点偏执,他看着方梨:“我答应。”为了不彻底失去,他选择了忍受。
沈云舟几乎同时深吸一口气,周身激荡失控的剑气猛地内敛,归于死寂,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方梨,沉声道:“…如你所愿。”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与认命。
纪千秋急得跳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他们都投降了,顿时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最后猛地梗着脖子,对方梨大声喊道:“我也答应!但…但我要排第一个!每天第一个给师妹送早饭!第一个陪师妹出门!”
方梨被他这憨直的讨价还价逗得差点笑出声,却故意板起脸,眼神扫过他,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没有先后。”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四人,“要么,都留。要么…”她声音微冷,“都滚。我会寻一处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界域,清净度日。”
纪千秋一听,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小声嘟囔:“…那…那好吧…都留…都留…”活像只被主人训斥的大型犬。
谢尘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率先恢复温润表象,微微颔首:“尘…无异议。”他率先表态,试图在方梨面前重新掌握一丝主动权,展现风度。
方梨满意地微微颔首,伸出三根纤纤玉指,神色转为严肃:
“既如此…约法三章。”
“一”她目光率先扫过夜无央和沈云舟,“在我面前,不许动手。谁先动手,谁便立刻离开,永不再见。”语气冰寒,毫无转圜余地。
“二”她目光转向纪千秋和谢尘,“私下你们如何争,是你们的事,我懒得管。但若吵嚷打斗,扰我清净,”她眼神微冷,“便一起请出璃渊,何时学会安静,何时再回来。”
“三…”她目光带着一丝深意与玩味,掠过神色各异的四人,“璃渊宗谱之上,‘道侣’名讳旁的那处空白…”她故意停顿,欣赏着四人瞬间紧绷的神情,“日后,看你们各自…的表现了。”
“道侣名分”这四个字,再次狠狠劈入四人心中!
夜无央眸底死寂的寒冰瞬间炸裂。「名分…必须是吾的!」独占欲再次疯狂燃烧。
沈云舟体内那归于死寂的剑气再次发出嗡鸣。「唯有一剑…可定名分!寂灭之下,再无纷争!」
纪千秋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简单的脑子瞬间将表现理解成了谁最能干活、最能打架、谁最听话,他的斗志瞬间熊熊燃烧!「表现?我最会表现了!劈柴挑水打架我最在行!师妹肯定最喜欢我!名分肯定是我的!」
谢尘摇扇的手指微微收紧,眼中温润褪去,星轨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推演起来。「名分…非力可取,需谋…需…水滴石穿,让她心甘情愿,唯印吾名」
四人表面上暂时偃旗息鼓,达成了共识,但相互间的眼神却更加警惕,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竞争意味。
方梨说完也耗尽了精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倦意与满意:“好了,规则已定…我累了…”她挥了挥手,像打发什么似的,“都出去吧。”
四人闻言,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彼此之间冷冷对视一眼,空气中火花四溅,最终还是沉默地依次退出了这片狼藉的闺房。
夜无央走在最后,反手轻轻带上了那扇早已破损不堪、摇摇欲坠的房门。
房间外,月色清冷,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冰冷,暗流汹涌。
夜无央冰眸如刀,率先扫向谢尘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星君…真是好深的算计。”讽刺他最先分析利弊,在方梨面前看似从容的同意。
谢尘摇扇轻笑,眼神却冰冷毫无温度,反唇相讥:“不及夜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反讽他竟能压下至尊骄傲,接受共享之辱。
沈云舟凌厉的剑气则直接锁定蹲在地上、还在纠结“表现”具体要干嘛的纪千秋,声音冰冷:“离她远点。否则,剑不识人。”直接警告最具直接威胁的“实干派”。
纪千秋猛地跳起来,斧头“嗡”一声指向沈云舟,怒气冲冲:“凭啥!我偏不!有本事现在就打一场!谁赢谁靠近师妹!输的滚蛋!”
而屋内,方梨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争吵,唇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
她轻轻抚摸着怀中假装睡觉、实则竖着耳朵的小琉璃,低声呢喃:
“小琉璃,你说我该怎么玩他们比较好?我可没忘记一开始他们怎么玩我的呢!这璃渊宗谱…道侣那空着的一栏…最后…会写上谁的名字呢?还是一个…都写不上?”
小琉璃偷偷睁开一只眼,小爪子扒拉着她的被褥,小声哔哔:“宿主…你这是在玩火啊…他们四个要是知道你现在还在想着玩他们…会彻底炸掉的!会出大事的!”
方梨闭上眼,语气淡然:
“炸了…便重塑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