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七年,除夕,汴京城里处处都是过年的热闹。
进了腊月,萧华就忙个不停,带着十七等人在家里除尘、收拾,盯着十三酿酒、煮姜,又叮嘱刘妈妈采买大家喜欢吃的。
“这两年过得像是一场梦,总觉得醒不过来,要趁这个年,好好儿地去一去前两年的霉气。”
一边说,萧华一边拿着柏木和柏叶,在房子里四处洒扫,他忽上忽下,不顾满屋子里扬起来的飞尘,整个人却是轻快的。
“你们都小心些,屋子里的角落都要洒扫干净,不要落了任何一处。”
萧华一边收拾,一边叮嘱大家。
过了腊月二十三,刘妈妈每天都要跑好几趟,出去采买东西。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十七经常帮她跑腿,冬日里才有的姜果、核桃、米浆、油醋,还有嫩鸡、鲜鱼、鹌鹑、虾蟹……
刘妈妈在厨房里为年夜饭准备着,炉子上炖煮着鲜嫩的汤羹,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炉膛里的火整日不停地烧着,刘妈妈的脸也红扑扑地,她常悄悄给沅儿和青舒送新鲜的汤喝,看见两个小姑娘养得又白又胖,刘妈妈也更高兴了,整日笑着。
老魏来得更勤了,除了萧华叮嘱的吃食,他也来帮着打打下手。
这一日,老魏拿了好些屠苏酒送进来,白玉堂见他往院里送了十几坛,有些惊奇,“今年怎地送来这么多?莫不是你错将秦员外他们的也都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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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帮老魏搬酒坛子,忙得一头的汗,“不是老魏,是茶行的陈梁送来的。他说,要多谢公子的好意,他如今和叶员外一起,长了不少见识,又赚了钱。他知道公子爱喝酒,便买了好多屠苏酒来,送给公子,留着过年慢慢喝。”
白玉堂听了,对展昭苦笑,“这个陈梁也太客气了,每次见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不是斟茶,就是道谢。我说了几次,叫他不要再谢我,他就是不听,如今我都不敢见他。”
展昭正在和萧华一起,在各处门上悬挂桃符,都是一些驱邪避灾的话。
为了喜庆,他们又将冬日里开的梅花折了许多来,放在屋里插瓶。
展昭一边挂桃符,一边笑道,“陈梁本是个走街串巷的提茶瓶人,是最底层百姓,却被你一番好意,推荐着入了茶行,还能同叶员外一处营生。这于他来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他如何不感激你。说起来,这些屠苏酒也是他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自家喝不了,便送与秦员外也好。”
白玉堂听了,便叫来两个下人,叫他们提了酒送到秦员外府上去,顺便贺岁。
“可真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感谢你,给你送酒喝,还是个走街的提茶瓶人。哎哟,这可真像话本子一样。这事若是说给林叔听,恐怕他都不会信。”
萧华在旁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怎么?我就不能做点好事么?”
“你?”萧华一侧头,似笑非笑打量他两眼,又和展昭对视了一下,二人都忍不住笑了,“想想过去这几年你闹的荒唐事吧,哪一件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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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你又长了一岁,也该和你二哥学着打理家里的事了。”林叔突然走了出来,向他说。
白玉堂才要和萧华争执,突然听见林叔这样说,不作声了。
“大公子临去前同我说过,如果你能改了这恶脾气,就让子宁他们教你,慢慢学着打理家里的事情。”
“如果我不改呢?”白玉堂突然好奇,凑过来问。
“大公子说了,如果你不改,就把你打出去,一文钱也不给你,让你在外面自己想办法。”
听了林叔的话,白玉堂不作声了,另一边,萧华和展昭忍不住笑了。
“还是大公子最懂你呀,”萧华笑出了眼泪,他一边擦一边说,“就这一招,就能将你整治住。”
团年家宴的饭菜都备齐了,十三和十七在院里烧了苍术,辟瘟祛邪,祈求来年平安顺遂。
十三又买了好些烟花爆竹,还有一些女孩子爱玩的奇巧东西,留着给青舒和陈沅儿。
家里如今热闹了许多,自从沅儿住了进来,萧华给她又添了两三个贴身女使并三四个婆子,一行人住在府后临近的一处小院里,刘妈妈每天过去照料。
沅儿每天跟着师傅读书识字,性子也渐渐安稳了许多。只是还喜欢跟着青舒一起出去玩,每天下了学,也盼着能早点看见青姐姐。如果青舒不得空,萧华便偷偷带她溜出去玩一会儿。
除夕夜,沅儿到大杂院同青舒一起吃年饭,她说第二天一早,正月初一,她和青舒一起来给两位兄长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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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吃了团年饭,在一起守岁。
十七最年轻,但最先熬不住,先困了,萧华瞧他实在困得紧了,便劝他去睡。
林叔年纪大了也熬不得,陪着大家坐了一会儿,也回去歇了。
林叔走后,大家稍稍随意了一些。十三先跑到院里放烟花,又嚷着说想去街上看关扑,白玉堂放他去了,又叮嘱他不许乱跑,早早回来。
剩下他们三人,萧华喃喃道,“也不知子宁现在何处,也不稍个信,不知何时能回来。”
白玉堂奇道,“咦?二哥没有同你说么?他正往家里赶,团圆节前就可回来了。说起来,他还是飞鸽传书,我方才知道,他本要回家过年的,却不想碰上了一位不速之客,给绊住了。也是他好奇心切,暗中盯了好久,这才耽误了过年。”
萧华有点意外,着急问道,“什么不速之客?可是什么危险的人吗?”
白玉堂笑道,“以二哥的身手,除非像我一样,不然没几个人能制伏他,三哥莫要担心。可我听起来,这位不速之客在二哥眼里,似乎受欢迎得很呢。”
萧华这才放心道,“如此说,应是什么重要的人吧,也难为他,过年都在外面。”
大家喝了陈梁送的屠苏酒,十三跑得满头汗,只说街上的热闹,又在院里放了一些烟花给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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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十三放烟花,展昭突然问白玉堂,“有件事我一直想请教,你府上的人,初五、十三、十七,怎地都是阳数,没有阴数?还是说你喜欢阳数,故意这样叫?”
白玉堂听他这样问,不觉笑了,他没有回答,只是唤来十三,“从明日起,你改叫十二。”
十三瞪大了眼睛,满心不解,“公子,你忘了,十二在杭州,我是十三。”
“嗐,你且先这样改,待回家去再改回来便是。”
十三极不乐意,撇着嘴反抗道,“为何每次都是我?你怎地不给十七改?”
白玉堂一拍额头,“差点将他给忘了。”
他唤过来十七,“明日起,你改叫十六。”
十三和十七听了突然要改名的话,都有些糊涂,但仗着过年,也没人真将他的话算数。
众人说说笑笑,不觉天明。大家略去合了一会儿眼,直到刘妈妈来叫醒大家,送来了新年的春盘和桃汤。众人都换上了新装,拜贺新年。
青舒也带陈沅儿早早来向展昭和白玉堂贺年,又带了好些姜娘子制的新果子,当做年礼送给他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