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蕴容这语气,这神态,
让胤礽心中猛地一咯噔,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从头顶浇下,瞬间冲散了他那点可怜的期待,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看她,
可身体才刚一动,就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还不等他做出更多反应,
石蕴容沾满药膏的手指,已然落在了他背上伤得最重、肿得最高的一处鞭痕上,
但她并非轻柔涂抹,而是将指尖重重地按了下去,
甚至还带着一股泄愤般的力道,顺时针用力揉搓,
“呃啊——!”
一股远比鞭子抽下时更为尖锐、酷烈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伤口,再被残忍地搅动,
胤礽猝不及防,疼得全身剧烈一颤,
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额头上刚刚消退一点的冷汗瞬间再次涌出,比之前更密,
他猛地抬起头,扭过脖子,
难以置信地瞪向身后那个笑得如同恶魔般的女人,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做什么?!”
石蕴容对他的痛呼充耳不闻,手上揉搓的力道丝毫未减,
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语气“温柔”得令人头皮发麻:
“太子爷不是要上药么?这金疮药需得揉开了,药力才能渗进去,好得才快呀,臣妾这可是……在尽心伺候您呢。”
说着,她的手指移向了另一处肿胀的伤痕,
再次如法炮制,重重按下,用力揉开。
“嘶——住、住手!”
胤礽疼得几乎要蜷缩起来,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方才那点旖旎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纯粹的、生理性的剧痛折磨,
他这才明白,自己这“苦肉计”怕是玩脱了,
这女人根本不是要给他疗伤,是变着法儿地继续惩治他!
“怎么?爷这便受不住了?”
石蕴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说出的却是冰冷的话语,
“方才不是还说不疼,还能耍无赖么?这会儿倒是娇气起来了?”
胤礽被她这话噎得哑口无言,
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将后续的痛呼硬生生憋了回去,
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软榻锦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极致的疼痛而微微痉挛,
他总算亲身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殿外,
胤礽那声短促而凄厉的“呃啊——!”夹杂着明显的痛楚,清晰地穿透门扉,落入李嬷嬷、瑞兰和何玉柱耳中,
三人俱是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这声音……分明是太子爷的!
这和他们先前预想的场面截然不同,
他们原以为是太子爷盛怒之下动了鞭子,太子妃在里面受苦受难,
可眼下这情形……怎么听着倒不像那么回事?
一个荒诞而绝不可能、却又在此时此地显得无比契合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三人脑中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
这念头太过大逆不道,让三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不敢深想,
可太子爷那声毫不作伪的痛呼,以及随后骤然消失、仿佛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动静,
又给这荒谬的猜测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旖旎又诡异的色彩,
李嬷嬷的老脸先是煞白,随即又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另外两人,
瑞兰更是羞得耳根通红,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
何玉柱也是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空气死寂了片刻。
最终还是何玉柱率先回过神来,
他清了清嗓子,极力压下声音里的怪异和好奇,凑近李嬷嬷和瑞兰,用气音试探着说道:
“这,里面怎么又没声儿了,要不,奴才凑近些,悄悄……瞧一眼缝隙?”
他也不敢说开门,只敢提议偷窥。
李嬷嬷和瑞兰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纠结、担忧以及一丝压不住的、该死的好奇心,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担心主子的安危占了上风,
她咬了咬牙,对着何玉柱极轻、极快地点了点头。
得了默许,何玉柱立刻猫起腰,踮着脚尖,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挪到殿门边,
小心翼翼地将他那张胖脸凑近了门扉的缝隙,一只眼睛努力地往里瞄去……
“嗡”的一声,
何玉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张胖脸瞬间涨得如同猪肝一般,
他猛地缩回头,踉跄着后退两步,心脏“咚咚咚”擂鼓般狂跳,
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袍,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李嬷嬷和瑞兰。
李嬷嬷和瑞兰见他这副活像见了鬼的模样,心中的好奇简直如同猫抓一般,
瑞兰忍不住压低声音追问:
“何公公,你到底看见什么了?里面怎么样了?”
何玉柱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不成调的话:
“没、没怎么……就、就……”
瑞兰见他这般,更是心急,作势就要自己凑过去看。
“别!别!瑞兰姑娘可使不得!”
何玉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张开手臂拦住她,
他被瑞兰和李嬷嬷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逼得无法,
只得把心一横,垂着头,用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露:
“就……瞧见太子爷……趴在软榻上,娘娘、娘娘压着太子爷,太子爷……好像……未着衣物……”
“轰——!”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李嬷嬷和瑞兰也瞬间面红耳赤,
李嬷嬷是过来人,
立刻明白了那“压着”和“未着衣物”意味着什么,老脸热得能煎鸡蛋,
慌忙垂下眼,嘴里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瑞兰起初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困惑地嘀咕:
“既然、既然是那般,那先前怎么会有鞭子声?”
她话未说完,就见李嬷嬷和何玉柱同时用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尴尬、了然和“你别再问”的眼神瞪向她。
李嬷嬷更是直接伸手轻轻拽了她一下,低斥道:“姑娘家家的,莫要问那么细!”
瑞兰被他们这般反应弄得先是一愣,
随即脑子里将几个词串联起来,
再结合李嬷嬷和何玉柱那讳莫如深、羞窘难当的神情,
某个模糊又令人面红耳赤的猜想骤然清晰起来,
“啊!”
她短促地低呼一声,
整张脸连同脖颈瞬间红透,仿佛煮熟了的虾子,
连忙用手捂住脸,转过身去,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只觉得心跳如鼓,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人僵在门外,面面相觑,皆是满脸通红,眼神躲闪,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尴尬而又诡异的沉默,
原来,里面的“战况”竟是这般激烈又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