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留神，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他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
“在想什么？”
他问。
她咬住下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没……没什么。”
他看着她微微发抖的睫毛，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饿了吗？”
林嘉一愣，点了点头。
从一大早出门到现在，忙了一整天。
此时饥饿感一块儿涌上来，压得她四肢发软。
“走吧。”
沈庭樾轻轻应了一声。
随即转身，径直朝镇上唯一那家国营饭店走去。
她愣了一下，脚步迟疑。
“不……不回家吃吗？”
他步伐未停，语气很平。
“回家太晚了，先填饱肚子。”
饭店里，饭菜的香气夹杂着人声和碗筷的碰撞。
虽不算热闹，但也算有些人气。
沈庭樾推门进去，选了最里头一张桌。
林嘉站在原地，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迟疑了几秒，才慢慢挪动脚步，在他的对面坐下。
心跳得像打鼓，一下又一下。
算了，躲不掉的，迟早要面对。
“你……”
她刚开口，就被沈庭樾打断。
“你想吃什么？”
他把菜单推到她面前，指尖在纸上轻轻一敲。
她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
他正低头看另外一份菜单。
“都行。”
她终于挤出两个字。
他眉头一蹙，合上菜单，语气不容反驳。
“那就炒土豆丝，再加一份红烧肉。”
“好。”
她低声应着。
他让她先坐着，自己起身去柜台点单。
很快，两盘热腾腾的菜被端上桌。
“吃吧。”
他把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她。
自己拿起了一双，稳稳夹起一块肉，放进碗里。
两人埋头扒饭，谁都没再说话。
饭菜不差，油盐适中，火候刚好。
可她嘴里像嚼蜡，每一口都难以下咽。
好几次，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一碰到他那双眼睛，话就全卡在了喉咙里。
她怕。
怕他知道她隐瞒了那么久，觉得她虚伪、算计、不值得信任。
更怕他吐出“离婚”两个字。
她低下头，机械地往嘴里送饭粒。
一顿饭，安静无比。
吃完了，他抽了张纸巾擦嘴。
然后重新背上背篓。
“走吧。”
出门时，天已黑透。
“在这等我一下。”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她一愣，眼睫微颤，但仍然点了头。
没几分钟，他就推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回来了。
看出她疑惑，他开口解释，语气平淡。
“来时轮胎漏了，顺手修了下。”
“上来。”
他单腿一跨，稳稳坐上车座。
另一只脚撑着地，身子微微前倾，回身看了她一眼。
背篓被他小心地挂到了车头，用绳子牢牢系住。
她侧着身子坐上后座，动作拘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最后死死攥住了车座下方的铁杆。
他等她坐稳，脚一蹬，车子缓缓往前。
夜风微凉，发丝拂过眼角，有些痒，可她不敢抬手去拨。
她盯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路不平，车身颠簸，坑洼处车轮跳起又落下。
她身子一晃，下意识地往前靠了靠，差点撞上他后背。
谁也没说话。
许久，车子在门口停住。
她刚想抬腿下车，身子还没动，他忽然开口。
“拿着。”
她下意识攥紧了那个小木盒。
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迟疑地落在沈庭樾脸上。
“这是什么？”
“看看。”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温柔。
一只快蔫了小花，安安静静地躺在小木盒里。
旁边还搁着一块手表。
沈庭樾眼神沉了沉，低声说道。
“我不晓得你喜欢不喜欢……这花是执行任务路上看到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顺手摘了。”
他顿了顿，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到了那块表上。
“这块表，是回来后买的。这段时间，家里的事，辛苦你了。”
林嘉的心口猛地一紧。
那股复杂的情绪从胸口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从来没想过，沈庭樾执行那么凶险的任务，居然还会想着她。
还有那块表。
这年头，买一块像样的表，得攒多少个月的工资？
可他却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作为他的妻子，她从没对他讲过一句真话。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他知道真相，会不会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沈庭樾，我……”
林嘉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
视线模糊了一瞬，又被她强行压下
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几乎要冲口而出。
可一抬眼，撞进他那双深得看不见底的眼睛里。
所有的话又卡在了嗓子眼。
她怕。
怕他知道真相后，那双总是温柔看她的眸子，会瞬间冷掉。
怕那一句“我们离婚吧”，真从他嘴里吐出来。
她在心里冷笑。
曾经那个敢闯敢拼的自己，怎么会在一个男人面前，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沈庭樾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眼底突然浮起的泪光。
那句“我们谈谈”差点脱口而出。
他有太多疑问，太多不解，太多想确认的事。
可她现在这样，瘦瘦的、紧绷的……
他忽然不敢了。
他怕她说出什么他无法承受的话。
怕她会转身离开，再也不会回头。
他咽了下喉咙，终究没逼她。
有些事不能急，有些话，得等她自己愿意说。
随即，他缓缓地地替她拨开额前那缕散落的发丝。
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皮肤，两人都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怎么了？”
林嘉慌忙别开脸。
嘴唇哆嗦着，最终却只能硬挤出一句。
“谢谢。花……和表，都很好看。”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连忙低头去擦，却只换来更多滚烫的泪水。
沈庭樾低低嗯了一声。
“喜欢就好。进去吧。”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芮英一见他们，脸上的笑一下炸开。
“哎哟，可算回来啦！我就说该到了！”
她眼睛在两人身上一扫，脸色顿了一下。
但很快把那点迟疑藏了回去，笑容又深了几分。
“快进来，小林，累坏了吧？赶紧进屋歇歇，饭热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前，接下沈庭樾肩上的背篓。
顺手还瞪了儿子眼。
下一秒，她的目光停在林嘉手里的盒子上。
“哎哟，我家这块木头疙瘩，总算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