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屏住气，手指紧紧扣住膝盖，指尖泛白。
脑海里浮现出审讯室的画面。
冰冷的灯光，严肃的政委，还有沈庭樾站在一旁，眼神冰冷。
一句“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组织”砸下来，她将百口莫辩。
不行，这种局面绝不能发生！
温水煮青蛙式的相处根本打动不了他。
靠假装贤惠、洗衣做饭换来的那点信任，随时可能因一场调查而灰飞烟灭。
这条路走不通，只能换一条路。
用真本事、硬功劳来保住自己的命。
只要她做出谁也无法忽视的贡献，立下不可替代的功绩，自然会重新评估她的价值。
哪怕身份曝光，也再不能轻易定性为“伪装”。
而会视为“特殊人才”、“功臣家属”。
她必须尽快行动。
趁着目前身份未暴露，从空间商店中兑换出那些高阶的重型机械图纸，精密仪器制造工艺。
哪怕只成功一项，都能引爆整个军区的技术革新。
到那时，哪怕身份穿帮，她也不至于被当成坏人处理。
坐在她旁边的沈庭樾其实一直醒着，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养神。
最近连续执行任务，精神始终高度紧绷，确实有点疲惫不堪。
陈建军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一开始，他还觉得这位副手太爱絮叨，影响车内的安静氛围。
可就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林嘉正偷偷看向他。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又迅速移开，仿佛怕被发现。
他微微一顿，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责备之词，忽然就停住了。
算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
让她听一听也好。
反正这些话也不算机密。
他依旧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按了按眉心，试图缓解脑袋里隐隐传来的胀痛。
对陈建军说的话，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纠正。
这种沉默，便等于一种默认。
沈庭樾带兵一向讲究分寸，任何细小的差错都不能容忍。
可一旦脱离了正式场合，私下的言行只要不过分，他通常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因如此，陈建军和其他几个兵才敢如此自然地跟林嘉搭话。
车里的气氛，也因此渐渐被陈建军的闲聊搅动起来。
林嘉听得十分认真，眼睛微微发亮。
时不时插上几句回应，语调轻快，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题越扯越远。
过了一阵子，车子颠簸了一下，她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上车到现在，沈庭樾一句话都没说。
她心里猛地一紧，随即想到这几天的情景。
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赶材料，几乎没见他坐下歇一口气。
“陈副队。”
她忽然压低声音。
“庭樾睡着了是不是？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吧？咱们别说了，让他安静歇会儿。”
陈建军从后视镜瞅了一眼团长。
本想说“没睡，就在养神”，结果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林嘉已经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军绿色外套。
她将外套展开，轻轻搭在沈庭樾的肩膀上。
然后一点点向下拉，盖住他的前胸，又将下摆小心地掖进他臂弯。
那股淡淡的洗衣皂味随之在车厢里悄然弥散，让人格外安心。
陈建军把头转回来，重新盯住前方蜿蜒的山路。
但唇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
那笑意一路蔓延到眼角眉梢，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布料贴上皮肤的刹那，仿佛有一股暖流顺着肩头蔓延开来，一直渗进心底。
沈庭樾的心猛地一空，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仍然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了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震动。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孤独与克制。
可此刻，却像是被什么陌生的情绪击中，无处可逃。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曾这样给他掖过被角。
那感觉早已模糊不清，如今却被林嘉一个小小的动作唤醒。
这种关心不带目的，不求回报，纯粹得让他心口发紧。
窗外的山影缓缓后退。
微风穿过缝隙，带来一丝凉意，却被车内微妙的暖意冲淡。
回程路不近，林嘉这几日连轴转，早就累得够呛。
一开始她还撑着，可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扛不住，睡了过去。
车子颠了一下，她的身体歪向旁边。
沈庭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
下一秒，一个温软的身子毫无预警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随着车身晃动，又慢慢滑向他的胸口。
沈庭樾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垂着眼，静静看着怀里睡熟的人。
从微微蹙着的眉头，到轻颤的睫毛，再到抿着的嘴角。
他没动，也没推开。
手臂缓缓落下，最终虚虚地环在她身侧。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头一回靠得这么近。
近到他能看清她鼻尖上细小的绒毛。
近到能感受到她每一次呼吸带来的轻微起伏。
近到仿佛他们的体温都在无声地交融。
沈庭樾的心跳先是轻轻一滞。
紧接着，又重新跳动起来。
节奏比刚才更稳，却也更明显，咚咚地敲在胸口，仿佛擂鼓般清晰可闻。
他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感觉，陌生，又有点慌。
可奇怪的是，并不讨厌。
反而，隐隐觉得这样也……
没什么不好。
前面开车的陈建军从后视镜里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先是瞪大了眼，眉头一挑，差点踩错油门，赶紧稳住方向盘。
随即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都挤了出来，心里直嘀咕。
哎哟，咱们团长这根千年不发芽的木头，该不会真要开花了吧？
瞧他那小心护着她的样子，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平日里那个谁都不敢轻易靠近的沈团长。
他微微侧着身，一只手臂自然地横在她身后。
那副神情，与他平时在训练场上不苟言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陈建军见状，心里立刻会意，连忙把油门稍稍松了一些。
他甚至放轻了呼吸，连方向盘都握得格外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破坏了这微妙的氛围。
可这山路本就年久失修，碎石遍布，路面崎岖不平。
车子刚驶过段特别烂的土路，车轮猛然陷入一个深坑。
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整个车身剧烈地颠了一下。
林嘉一下子被惊醒，身体往前猛冲，额头几乎就要撞上前方的座椅靠背。
她心头一紧，本能地伸手想要支撑，却根本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