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戈壁。
放眼望去,一片惨白。
脚下的地,不是土,是盐碱结成的硬壳,踩上去咯吱作响。
空气里连风都是咸的,吸进肺里,火辣辣地疼。
远处,黑压压的灾民围成一个巨大的圈,眼神空洞,像一群被抽走魂魄的木偶。
在这里找水?
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刘知府跟个哈巴狗似的,颠颠地跟在叶青妍身后,嘴就没停过。
“公主啊,这都第五天了。”
“您看,这日头毒的,别把您给晒伤了。”
“十天期限,可就剩一半了哦。”
他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听得人拳头都硬了。
叶青妍压根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走着。
刘知府眼珠子一转,对身后打了个手势。
“来人!”
几个衙役嘿咻嘿咻地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走上前来。
“砰”的一声,空棺材被重重地放在戈壁正中央。
那声音,砸在每个灾民心上。
刘知府贱贱地笑。
“公主,您别误会。”
“下官这不是怕您到时候没个体面的去处嘛。”
“提前给您备好,也算是下官对您的一片敬意,您说是不是?”
这话的意思,就差直接给叶青妍上香了。
叶青妍脚步一顿,终于回头看他一眼。
那眼神,冷得像冰。
她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摸出一个罗盘。
这罗盘一拿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几分。
在别处,这罗盘的指针最多也就是轻微颤动。
可是在这片被称为“死龙绝脉”的鬼地方……
罗盘的指针疯了!
它像是磕了药一样,在盘中疯狂地打转,发出“嗡嗡”的声音。
一圈,两圈,三圈……
转速快到几乎看不清影子!
周围的护卫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罗盘成精了?
刘知府的笑容也僵在脸上,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突然!
疯转的指针猛地停住。
死死地,指向戈壁的正中心!
那个方向,正是刘知府让人放下棺材的地方!
叶青妍的眼睛瞬间亮起。
她快步走到棺材旁,声音斩钉截铁,传遍全场。
“就是这里!”
空气死一般地安静了一秒。
随后,刘知府爆发出夸张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公主,您是跟我开玩笑呢,还是没睡醒?”
他指着脚下那片白花花的盐碱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里?您说这里有水?”
“别说水了,这地方耗子来了都得含着泪走,蚯蚓钻进去都得被腌成咸菜干!”
“您要在这挖水,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呢!”
他的笑声刺耳又难听,像乌鸦在叫。
不只是他,就连叶青妍自己带来的一些护卫,脸色都变了。
一个护卫忍不住上前,小声劝道。
“公主,三思啊。”
“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有水的样子。”
“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在这里挖,不是白白浪费兄弟们的力气吗?”
“是啊公主,别做无谓的牺牲了。”
连自己人都开始动摇。
叶青妍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孤立。
就在这时,灾民中冲出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
他“扑通”一声跪在叶青妍面前,老泪纵横。
“贵人!求求您了!”
他用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盐碱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求您别再给我们这些贱民希望了!”
“我们已经被骗过太多次了!”
老者的哭声像一把刀,捅进了所有人的心窝子。
“每一次给了希望,又眼睁睁看着它破灭,那种滋味……比直接拿刀杀了我们还难受啊!”
“呜呜呜……我们真的受不住了……”
他的哭喊点燃了所有灾民的情绪。
压抑的啜泣声,绝望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整个戈壁滩,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埋葬着所有人的希望。
叶青妍站在人群中央,被无数道或质疑、或怨恨、或麻木的目光包围。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份沉重的绝望压垮。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一道身影,不急不缓地走到她身前,将她和那些令人窒息的目光隔开。
是陈淮安。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用后背对着她。
可就是这个并不宽阔的后背,却为她挡住了全世界的风雨。
“我相信她。”
简简单单三个字,没有任何解释。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些动摇的护卫和绝望的灾民,手轻轻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谁敢质疑,先问我手中的剑。”
他的眼神扫过全场,明明很平静,却让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地垂下头。
那一刻,叶青妍看着他的背影,鼻头一酸。
全世界都在质疑她,只有他,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他的手从剑柄上放下,不经意间,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一闪而逝。
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叶青妍的四肢百骸,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任何人。
她一步一步,走到那口黑色的空棺材前。
纤细的手,轻轻扶在冰冷的棺木上。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想干什么?
叶青妍扶着棺材,缓缓转身,面对着数千灾民。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悲壮的决心,响彻在“鬼见愁”的上空。
“我,叶青妍!”
“在此,以我的性命为赌注!”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扶棺而立的女子。
她扬起下巴,目光扫过每一张绝望的脸。
“若今日,在此处挖不出水!”
“我,自入此棺,与这片土地共葬!”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疯了!这个郡主绝对是疯了!
刘知府脸上的讥笑都凝固了,他没没想到叶青妍敢玩这么大!
叶青妍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却更加决绝。
“但是!”
“如果我们不试,就只能所有人,一起在这里等死!”
“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不赌一把!”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呐喊。
“现在!谁愿意用最后的力气,为自己,为家里等着你回去的老婆孩子,赌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谁?!”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死一样的沉默。
灾民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满是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