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爹对不起你……只能把你卖了换几斗米……”
“求求了……求求哪位青天大老爷,能为我们做主啊……”
“苛政猛于虎……苛政猛于虎啊!”
哭声,哀求声,绝望的诅咒声。
成千上万,来自大夏朝每一个角落的百姓悲鸣,如同一把把刀,狠狠割在叶青妍的心上。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更多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
可这一刻,那些涂鸦图上的数据,那些冰冷的报告,全都变成了一个个鲜活而痛苦的灵魂。
叶青妍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一心只想完成 KpI的打工人。
她真心为这些在无声中挣扎的百姓感到心痛。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臣在北境,曾见过一户人家。”
“家中男丁尽数战死沙场,只余一位老母亲,带着两个尚未及笄的孙女。”
“她们分明是烈士遗属,本该受到抚恤。”
“可当地的官员,为了凑足税款,逼着那位老母亲交出家中最后一粒米。”
“最后,老人家在儿孙的牌位前,悬梁自尽。”
“两个小姑娘,也被乡绅恶霸抢走,不知所踪。”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国本’!”
“这就是你们誓死要维护的‘规矩’!”
叶青妍的声音越来越大,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这样的惨剧,不是一桩,不是两桩!”
“而是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龙椅上的新君,脸色苍白。
他想起了自己被软禁在深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
那种绝望,和叶青妍口中百姓的绝望,何其相似。
他看着殿下那个哭得浑身发抖,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女子。
又看了看底下那些脸色各异,心怀鬼胎的臣子。
新君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够了!”
“朕,准了!”
他站起身,语气坚定地宣告着。
“即日起,颁布减税令!”
“三年免赋,商税减七成!”
“但有阻挠者,以叛国论处!”
“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皇帝的决断,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朝堂的阴霾。
减税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国。
底层的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无数人冲出家们,对着京城的方向,遥遥跪拜。
叶青妍的名字,又一次被万民传颂,甚至有人为她立起了长生牌位。
但与此同时,一股暗流,在乡绅地主阶层中疯狂涌动。
他们表面上遵从圣旨,毕恭毕敬地贴出告示。
背地里,却用尽了各种阴损的招数。
“朝廷不收税了?可以啊。那今年的田租,就得涨三成。”
“什么?交不起?交不起就把地退回来,有的是人想种!”
他们甚至煽动那些不辨是非的佃农,去府衙门口闹事。
“官逼民反!官逼民反!”
一时间,新政的推行,阻力重重。
夜,深了。
叶青妍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灯。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桌上一堆堆来自各地的、抵制新政的密报,头疼不已。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叶青妍警觉抬头,却见陈淮安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
他身上带着深夜的寒气,手中却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
“这么晚还不睡?”
他走进来,自然地将汤碗放在她手边,顺手拿走了她面前那份最棘手的密报。
“京畿附近几个带头闹事的地方豪强,我已经处理了。”
陈淮安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带兵巡视了一圈,杀鸡儆猴,短期内应该能安分些。”
叶青妍捧起温热的汤碗,心头一暖。
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扫清障碍。
“谢了。”
她小声说。
陈淮安没应声,只是借着烛光,看着她的脸。
她瘦了些,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
他的手指动了动,有一种想替她抚平眉心褶皱的冲动。
屋内的气氛,因沉默而变得有些微妙。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着夜风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
叶青妍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不自在地喝一口汤。
“咳。”
陈淮安似乎也察觉到不妥,轻咳一声,从怀中掏出另一份卷宗,递给她。
“江南商会的密报。”
他的指尖,在递过卷宗时,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
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让叶青妍的心跳漏一拍。
她连忙接过卷宗,打开。
密报的内容,让她刚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提起来。
上面赫然写着,江南商会的会长,近日秘密拜访以户部尚书为首的几个保守派大臣。
就是那几个在朝堂上,反对新政最激烈的老狐狸。
叶青妍的目光,再次投向脑中的那幅涂鸦地图。
地图上,代表着江南商会的,是一块巨大而独立的金色区域。
它的光芒,甚至比代表皇权的区域还要耀眼几分。
它一直安静地待在那里,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直到现在。
叶青妍看着密报,又看了看那块金色的区域,喃喃自语。
“他们不是来雪中送炭的。”
“也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她放下密报,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们是想趁火打劫,做这新朝的‘太上皇’。”
叶青妍刚送走陈淮安,屁股还没坐热,管家就又来通报。
“大小姐,府外有一位自称江南商会会长的钱先生求见。”
叶青妍揉了揉太阳穴。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帮商人鼻子比狗还灵。
“请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穿杭绸直裰的中年男人被领进门。
男人看着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儒雅,手里盘着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木珠,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这就是江南商会的会长,钱万里。人称“钱半城”,意思是半个江南的财富都在他手里。
“在下钱万里,见过叶大人。”
他微微拱手,姿态放得很低,但语气不卑不亢。
叶青妍抬手虚引。
“钱会长不必多礼,请坐。”
“不知钱会长今日登门,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