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窈由裴家两位夫人陪着离开厅堂。
等人一走,里面只剩裴家父子三人,和裴老夫人。
奴仆悉数摈退。
极致的安静下,裴二老爷率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爹…你看…”
剩下的话,被裴老爷子抬手打断,“她不会向沈庭钰开这个口。”
这么个跟家族离心的姑娘,即便嫁进国公府高门,只怕对裴家也不会有任何助力。
倒还不如…
裴三老爷同兄长感情最好,而今要如此算计他的最后血脉,不免心情复杂,“那位为何要对付她这个闺阁姑娘?”
“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沈家公子,”
裴老夫人深谙内宅之争,笃定道:“一介父母双亡的孤女占了这么好的婚事,岂能不碍旁人的眼。”
那位膝下还有位才及笄的公主呢。
这样的乘龙快婿,自然得为女儿定下。
裴家父子几个眉头微蹙。
他们有些怀疑,让皇后娘娘亲自下达懿旨也要对付的姑娘,仅仅只是为了给女儿抢婚事。
可…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呢?
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而已,除了那桩高攀的婚事外,还有什么能碍上位者的眼?
…………
裴家人的所求,崔令窈自然没有真的去问沈庭钰。
当天晚上,两人一如往常般从灵堂回自己院子。
院门口,沈庭钰立定,白日周围人多,他不好盯着姑娘家面容瞧,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他垂眸细细看了会儿她的脸色,见比昨日要好看许多,笑了笑,问:“姑母后日出殡,待丧事办妥后,是在平洲游玩几日,还是直接回京城?”
“回京城吧。”
她时刻惦念陈敏柔。
每隔一日的书信,在城门被封后已经被迫中断。
不但要早点回京,还要快马加鞭。
来时,因为带着沈氏灵柩,不好走水路,也不能太匆忙颠簸。
回去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崔令窈道:“咱们回去走水路吧,这样快一些。”
“好,”沈庭钰无有不应,点头后,又有些迟疑的问她:“你怕不怕水?”
“有点,”提及落水一事,崔令窈已经很坦然,“这个是可以克服的,你不用担心我。”
沈庭钰看着她,手伸过去,又想揉揉她的脑袋。
想到那个酿醋成瘾的男人,崔令窈鬼使神差的偏头避了避。
沈庭钰的手停在空中,缓缓收回。
“我…”崔令窈有些尴尬,支支吾吾想解释点什么,被沈庭钰打断。
他冲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道:“进去吧。”
崔令窈看了他一眼。
心口莫名犯堵,知道越说越错的道理,索性转身离开。
回到小院,知秋迎了上来,几位洒扫的仆妇也躬身请安。
崔令窈长舒口气。
她还真怕那人又同昨日一样,早早在这儿等着了。
沐浴时,知秋进来添热水,口中又说起昨夜的事,“昨儿个不知怎地,早早睡去了,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您怎么不喊醒奴婢?”
崔令窈双手交叠放在浴桶上,下巴搁在手背,懒洋洋道:“喊你做什么,这些日子你也累了。”
知秋动作微顿,“姑娘变了好多。”
“是吗?”崔令窈眉眼微扬,“人经历一场大变故,是会变的。”
有的变得洒脱,变的释然。
有的变得执拗,愈发偏执。
谢晋白是后者。
当天晚上,后者还是出现了。
崔令窈躺在被窝,已经昏昏入睡之际。
房门被轻轻叩响。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醒目。
外头的人很急不可耐,还不待她起身询问,门栓就被人从外拨动。
尽管闺房被他不请自入无数次,但这一次,崔令窈是眼睁睁看着紧闭的房门是如何被人弄开的,脸色登时黑了一大半。
谢晋白进来的时候,就对上一双怒气腾腾的杏眸。
小姑娘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黑着张脸瞪着自己。
他难得有些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道:“以为你睡了。”
这竟也算解释。
崔令窈气笑了:“你撬门撬的这么熟练,都打哪里学的?”
“哪里用得着我亲自撬,”
谢晋白想也不想的把下属甩了出来,“在京城是李勇动的手,刚刚是刘玥,你要是不高兴,等我罚他们。”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床边,手搭在腰封上,直接就开始脱衣服。
崔令窈余怒未消,见他一来就脱衣裳,拎起枕头砸向他:“你把我这里当驿站,还是当成什么烟花……”
剩下的话太难听,谢晋白眼疾手快的捏住她下颌没让她继续。
他盯着她:“再敢胡说八道,我坐实给你看。”
崔令窈扯开他的手,张口就道:“混蛋!”
谢晋白被骂的直叹气,握着她的肩将人揽进怀里,“我又哪里惹了你。”
崔令窈:“你摸黑进姑娘家的房,就是混蛋。”
“……”谢晋白一噎,正色道:“你是我妻子,不管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妻子。”
碍于她换了具身体,他不好在没成婚前同她行夫妻之事。
但其他的,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不是克己复礼,被教条规矩框束的古板君子。
按照他的行事准则,天大的规矩都该由他制定。
谢晋白一手揽着她,一手继续解自己衣裳,熟练的卖上苦肉计,“我很累,之前重伤损了元气,这段时日四处奔波身体累的很,白天忙的连轴转,窈窈,你心疼心疼我,别跟我计较这一天两天的了,行么?”
冷傲不逊的男人,卖起苦肉计来,总是格外叫人动容一些。
崔令窈当即停止挣扎,盯着他把外衫脱了,想了想,手扯开他的衣襟领口。
胸口下方的贯穿伤,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愈合。
疤痕很新,是粉色的。
丝毫看不出,这个伤,差点要了他的命。
崔令窈心口泛酸,指尖触摸了上去,问他:“还疼吗?”
多难得感受到她这么直白的关心,谢晋白眼眶不自觉的发红,“很疼的…”
崔令窈:“……”
她抿了抿唇,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惜命,留得青山在才有希望,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