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白舒杨示意他坐下，自己和陈锋在他对面落座，目光平静。
“钱老板，找你来，是想详细了解一下你店里之前那个兼职员工，周斌的情况。”白舒杨开门见山。
一听到周斌这个名字，钱友德的眼皮就跳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他干笑两声：“周斌啊，他，他怎么了？他就是一个临时帮忙的，干了一个多月就不干了……”
“他是怎么到你店里工作的？”陈锋接口问道。
“这个……”钱友德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游移，“就是当时店里忙不过来，正好缺个打杂的，他自己找上门来的，说想找点活儿干，我看他手脚还挺利落，就让他留下试试了。”
“自己找上门？”白舒杨捕捉到他语气里的不自然，“具体是什么时候，怎么找上门的？你对他进行过基本的身份核实吗？”
钱友德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有些慌，支支吾吾地说，“就大概两个多月前吧，他直接来店里问要不要人，我看他挺老实的样子，而且他要求的工资不高，只要别人一半，我一时贪便宜，就同意了。至于身份，就看了下身份证，复印了一份。”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处理得相当草率。
“工资只要一半？”陈锋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点，“他为什么愿意拿这么低的工资，他说过原因吗？”
“没说。”钱友德摇头，“他就说需要个地方落脚，有点事做就行，我当时也没多想。”
白舒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盯着钱友德：“钱老板，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现在调查的是连环命案，任何隐瞒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甚至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你雇佣周斌的过程，真的就这么简单？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或者，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比如对某些特定的客人特别关注？”
听到连环命案四个字，钱友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说，我都说。”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警察同志，我承认，我当时是贪小便宜了，看他工资要的低，干活也还行，就没多想，他平时挺闷的，也不怎么跟人交流。”
“就是有时候，我偶尔过来，会看到他在看电脑里备份的客户照片，看得特别仔细，我当时还觉得他挺认真负责的。现在想想，真是瘆得慌。”
他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道：“大概一个多月前，他突然就给我发了条微信，说家里有急事，以后不来了，我那会儿正忙，等忙完了想问他具体怎么回事，发现他已经把我拉黑了。打电话也停机了。我心想反正就是个临时工，走了就走了，也没太在意，谁知道……谁知道他……”
钱友德说到这里，脸上充满了后怕。
他为了省那点工资，招进来一个潜在的连环杀手，还让他接触到了大量包含客户清晰影像的照片。
这让他如何能不害怕？
白舒杨和陈锋对视一眼，线索在这里又对上了。
周斌利用在照相馆工作的便利，系统地浏览筛选符合他要求的东西。
然后，在一个多月前，他觉得准备就绪，或者察觉到了什么，果断切断了与快易照的联系，隐匿起来，开始实施他的犯罪计划。
“他拉黑你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言行？或者，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任何关于他住处、朋友、兴趣爱好之类的事情？”白舒杨最后确认道。
钱友德努力回忆，最终还是颓然地摇了摇头，“没有，真没有了。他什么都没留下。”
询问结束，钱友德被人带出去时，腿都是软的。
白舒杨站在调解室里，脸色阴沉。
周斌的谨慎和隐匿能力超乎寻常。
但白舒杨不相信他能永远消失。
他走出调解室，对等在外面的季云帆斩钉截铁地说道：
“把周斌的身份信息、外貌特征，立刻下发到全市所有派出所、巡特警、交警手中，扩大对那个快递驿站周边的摸排范围，走访所有可能见过他的商户、居民，同时，申请对周斌进行网上追逃。”
“我就不信，他带着那些瓶子，能一点痕迹都不露！”
部署完对周斌的全面搜捕工作，白舒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他走回副队长办公室，想稍微喘口气，理一理思绪。
刚推开门，就看到酥酥正坐在她的小桌子旁，没有画画，而是双手托着腮，小脑袋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
“爸爸，”酥酥的声音软软的，“你好忙好忙啊。”
白舒杨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女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对不起，酥酥，爸爸最近工作有点多，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是因为这次的坏人很厉害吗？”酥酥眨巴着眼睛问。
白舒杨微微一愣，没想到女儿会这么问。
他点了点头，没有隐瞒，“嗯，很厉害，所以爸爸和叔叔阿姨们要花很多力气才能抓住他。”
酥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拉住白舒杨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小脸上带着期盼，“爸爸，这次你要去哪里？可以带上我吗？我保证乖乖的，不吵你工作。”
看着酥酥渴望的眼神，白舒杨心里一阵挣扎。
带她去案发现场，肯定不可能。
但看着酥酥因为自己连日忙碌而显得有些失落的小脸，他又实在硬不起心肠拒绝。
而且，不知为何，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碧水小区周斌的那个住所，已经经过彻底搜查，目前处于封锁空置状态，危险系数相对较低。
或许能带她去那里。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爸爸带你去，但我们要约法三章，一定要紧紧跟着爸爸，不能乱跑，不能乱碰东西，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