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福安连滚爬出去的狼狈背影，再回想他方才那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林昭昭再也忍不住，坐在窗边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沁了出来：“指挥使……哈哈哈……看不出来啊，您这跟班……可真是忠心耿耿呢……事事都替您想着，连……连纳小这等‘大事’都操心上了！”
“你就可劲儿逗他吧！”齐曜抬手摘下面罩，那张绝美的脸上似乎也绷不住，唇角微微扬起，流露出几分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摇头道：“等他日后知道你到底是谁的时候，只怕会羞愤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往后在你面前，头都不敢抬了。”
林昭昭闻言，倏地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端坐身子，摆出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模样，一双明眸却闪着狡黠的光，望向齐曜：“指挥使大人，常言道，上行下效……您说说，福安他这心思，到底是像了谁呢？”
齐曜盯着她看了片刻，被她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给气笑了。他忽然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发出清脆的“咚”一声，语气里是佯装的恼怒，却又藏着无尽纵容：“像你！”
他俯身逼近，几乎鼻尖相触，目光灼灼地锁住她企图闪躲的视线，一字一顿地清算：“一会昭昭一会阿金的，……弄得我倒成了朝三暮四的恶人了。”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危险的亲昵：“除了你，还能有谁？”
林昭昭往后避了避：“瞧你这神情，议事可是顺利？明日正常启程嘛？”
齐曜也往后坐直了身子，神色恢复了属于指挥使的冷峻：“正常启程。但局势比我们预测的严峻些，不过还在掌控之中。”
“嗯？”林昭昭收起玩笑的心思，凝神期待他的下文。
“北蛮冥夜使几乎倾巢而出。”齐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先前派去的绣衣使，大部分已被他们牵制住，动弹不得。”
“好在目前双方势均力敌，形成了僵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所以，”齐曜的目光如淬火的寒铁，锁住林昭昭，“北蛮皇室的亲卫，以及各部权贵私下蓄养的武装，就要由我们亲手解决了。”
“对方人数，是我们的两倍。其中……不乏有隐匿了几十年的老怪物，也都纷纷出山了。”
林昭昭闻言，并未立即作声，她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在小桌上轻轻敲击着，若有所思道：“北蛮皇室供奉的那些巫术，虽说大多装神弄鬼，是愚弄人心的把戏……”
她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忌惮：“但他们历代巫祝所掌握的那些古老术法和豢养的奇特毒物，若是不计后果地用来害人……那将会非常可怕。”
“所以……”齐曜略微停顿，将商议后的安排道出，“匠人们需先在此处略作等候。随行的商队之人会扮作他们的模样，待到前方局势明朗，绝对安全之后，真正的匠人们再前往。”
他的目光落在林昭昭身上，语气是商量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至于你……是选择留下，还是与我一同前行？若是留下，我自会为你安排妥帖，定保……”
“我自然是一起！”林昭昭不等他说完，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她迎上他的目光，眸光亮得灼人，甚至带着一丝“你岂敢小瞧我”的嗔意，“指挥使大人莫非忘了？可是你亲口说过，这一路上，我须得与你同车、同吃、同宿，不得离开你的视线半步！”
她向前逼近一步，语气笃定，带着恢复实力后的自信：“你别担心，我如今内力已然稳固，虽不及鼎盛之时，但等闲之辈，休想近我的身！你放心好了。”
“好！”齐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言，只是干脆利落地点了头，“今晚早点歇息，”他收敛了所有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冷静地做着最后部署，“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窗外，夜色已浓，万籁俱寂。驿站中，大部分灯火已然熄灭，唯有他们这间房，烛火又亮了一会儿，映照着两人各自整理行装、检查兵刃暗器的剪影。
“你不会……牙齿再藏毒了吧？”临睡前，齐曜躺在床边的软榻上，在黑暗中低声问道。
“没有。”林昭昭裹着被子，回答得很快，声音轻软却清晰，没有半分犹豫。她在黑暗中侧过身，面向他的方向重：“我给你说过的，齐曜……如今，我很惜命的。”
“再说了，”林昭昭在黑暗中继续道，“赫连婀娜既然已经给那边传了信，点明我的身份，至少在明面上不会轻易对我下死手。”
“倒是你，指挥使……你才是他们的目标，你才最该多多小心，万分注意才是。”
静默了片刻，林昭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这凝重的夜色上，落下了一个轻柔却无比坚定的印记：“你放心……”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黑暗中，齐曜没有再回应。
但他紧绷的肩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下来。静默片刻，他忽然伸手，轻轻扯了扯林昭昭紧紧裹着的被子：“有点冷。”
林昭昭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忍着笑意，裹着被子轻轻一滚，连人带被子一起，精准地滚到了齐曜的软榻上，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身上，带着得逞的轻笑在他耳边问道：“怎么，指挥使大人？不是你说……和我盖一床被子，你睡不着吗？”
齐曜被她压得闷哼一声，手臂却已下意识地环住了裹成蚕茧般的她。他终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从胸腔震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松弛。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感受着那份真实的重量与温度，合上了眼睛。睡意如潮水般漫上，让他的声音变得含糊而低沉，仿佛一句梦呓：“不盖的话……更睡不着……”
“齐曜？”林昭昭的脸颊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在无边的暖意与困倦中，含糊地问出了心底最后一丝惦念，“你可是……已经原谅我了？”
“没有。”齐曜回答得又快又干脆，抱着她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仿佛怕她跑掉。他维持着那点摇摇欲坠的冷硬，重申立场：“我说过的，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林昭昭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带着浓重的睡意不解地追问：“那你这几日……对我这么好，又算什么呢？”
头顶传来齐曜理直气壮的回答，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坦率：“补偿！或者……是我身不由己。”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就算……暂且让你得到我的人，也还没得到我的心。”
他侧过头，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所以……你还要多多努力。”
“知道了……”林昭昭已是半梦半醒，闻言只是迷迷糊糊地应着，“指挥使大人……放心……小女……定不负所望……”话音渐渐低弱下去，终被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取代。
齐曜在黑暗中无声地扬起了唇角，终于心满意足地拥着她，一同沉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