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信……我怎么能信啊！”林昭昭猛地转过头看向齐曜，月光下，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过脸颊，痕迹清晰可见。
“我像疯了一样跑出去，只想亲眼看看你，哪怕……你真的没了，我也要当面问问你母亲和阿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当年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慌与不信，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狂奔时胸口撕裂般的痛楚。
“可是……我还没跑到近前，”
她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讽刺：“赫连宁远就拦住了我，告诉我，来不及了，我母亲已经被二皇子从地牢里提了出来，很快就要被秘密处决，让我……赶紧去救人。”
“我远远地……看着你母亲带着人……看着你下葬。”
林昭昭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消散的烟，带着无尽的恐惧与后怕。
“我害怕了……那一刻，我真的不敢再去问了。”
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支沉默的送葬队伍，那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时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先拼尽一切救出我母亲，然后……”
她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那是当年就已下定决心的死志：“我就去找你母亲，问清楚这一切。如果……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害死了你。”
月光下，她的泪水无声滚落，语气却异常坚定：“我就下去陪你，给你……陪葬。”
“之后……我带着赫连宁远回到了住处。”
林昭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也看到了我召集的那些人手……他当时就对我说，凭我们这点力量，恐怕连二皇子府的门都摸不到，就会被彻底解决。”
“然后……他给我出了个主意。”
她的语气里染上一丝复杂的讥诮，不知是笑当年的天真，还是笑命运的捉弄。
“他说，他有处宅子，就在二皇子府邸隔壁。可以……可以办一场婚宴来掩人耳目，趁机救人。”
她停顿了片刻，那时走投无路的恐慌仿佛再次攫住了她。
“我当时……只想救我母亲，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带着一丝悔恨的颤音：“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婚礼办得很仓促，当晚就举行了。”
林昭昭的声音变得急促，仿佛被那段记忆追赶着。
“我坐在所谓的新房里，心里想的全是救人，正一一检查着身上的暗器和毒气……”
她的叙述猛地一顿，呼吸都屏住了。
“突然，我听到外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那声音……很熟悉！是赫连婀娜和赫连宁远！”
她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赫连婀娜叫他……二哥！她向他索要……金阿伊！”
“赫连宁远让她小声，厉声说这里没有她的情郎，让她到别处去找！”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些当时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冰锥般刺向她：“我还听到……赫连婀娜质问他，是不是已经毒杀了西凉的女王，还诅咒他……说他会有报应的！”
“我当时就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彻底欺骗后的颤抖，“我破门而出，抓住他追问……赫连宁远，不，是赫连斥勒，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只是看着我，说……”
她的声音哽咽了，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荒谬，“他说……他并不知道，那是我母亲。”
“之后他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林昭昭的声音陡然变得空洞，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刻燃烧殆尽。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她的目光穿过十六年的血色光阴，落在齐曜脸上，唇角扯出一个惨淡却锋利的笑容：“之后……我做到了。”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背后是生死搏杀。
“我用了……最厉害的毒母无极。”
她清晰地吐出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种与敌皆亡的平静。
“和他……同归于尽了。”
齐曜早已满脸泪水，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真相是如此惨烈。他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带着心痛与后怕，追问出那个关键：“你……是如何下的毒？”
他必须知道，她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完成了这场复仇。
“从决定去劫狱的那一刻起，确切地说，是从你那里离开之后……”
林昭昭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我就将毒母无极……藏在了牙齿里。”
“万念俱灭之下，我假意顺从了赫连斥勒，喝下了他为我准备的、能抹去记忆的毒酒。”
“同时……我也咬破了牙齿里的毒母无极。”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月光映照着她的侧脸，那抹惨淡的笑容里，竟透出一丝凄艳的快意：“然后……我给了他最后致命一吻。”
“你吻过他很多次吗？”
齐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对林昭昭而言，齐曜的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它绕开了所有的惨烈与悲壮，精准地刺向了男女之间最私密、也最在意的地方。他没有问毒发的痛苦，没有问计划的细节，却在万千问题中，独独揪住了这一个。
这轻飘飘的一句，比他任何一次愤怒的质问都更具穿透力。它泄露了他在听闻那般壮烈的复仇之后，内心深处最真实、最无法释怀的芥蒂——那份属于恋人之间的、独一无二的亲密，是否也曾被仇敌染指。
“第一次！”林昭昭的声音清晰响起，没有犹豫，坦荡得如同山涧清泉，“也是最后一次。”
这个回答，像一道利刃，干脆地斩断了所有暧昧的猜疑。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守护了那份独属于他们的亲密界限。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齐曜一直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下来。那细微的变化，如同冰雪初融的第一道裂痕。
随即，一片温热的触感覆上了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