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群都走完了,李华也离开了,单夏便去把放在空房间的背篓和那具复制身体都搬到了酒馆里。
阿萝正收拾着艾米大婶旁边的杂物,看到她这拖家带口、连“自己”都搬来的架势,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单夏把背篓小心放好,让那具身体靠墙坐着,这才解释道:“亲爱的,我是想来投奔你,之前……阿诺斯煽动村民对我产生仇视,趁机打劫了我的物资,地下避难所对我而言不再安全,所以我想把家当换个更安全的地方。”
她顿了顿,指了指酒馆通往大厅的门:“现在嘛,阿诺斯被当众揪出来,暂时是消停了,大家对我的看法好像也缓和了些。但是……”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去吧?万一我出门了,就靠维斯卡尔这个小不点看家,实在不放心。”
她可没忘记阿诺斯那伙人抢东西时维斯卡尔的无助。
阿萝明白了她的顾虑,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你把东西放在这里吧,我会帮你看着的。父亲也常在,没人敢乱动。”
“谢谢你,阿萝。”单夏真诚地道谢,心里踏实了不少。
向阿萝再次道谢后,单夏带着维斯卡尔和西珀琉离开了酒馆,但她并没有返回地下避难所。
她推开空房间的门,领着两个小家伙走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轻轻掩上。
这个夜晚,单夏就打算在这里休息。
地下避难所无疑是最安全的,之前的几次袭击都未曾波及到那里。但正如她所顾虑的,没有天灾,却有人祸。
阿诺斯及其同伙的存在,让她对那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心存芥蒂。
而完全暴露在地面之上的建筑又太过危险,单薄的墙壁根本不足以抵挡狂暴的巨兽,随时可能被闯入。
于是,这个作为避难所入口的空房间就成了折中的选择。
它处于地面建筑之内,相对隐蔽,一旦真有无法抵御的危险临近,她能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脚下的梯子逃往地下。
单夏靠着墙壁坐下,将有些困倦的西珀琉揽在怀里。
维斯卡尔则跳上她屈起的膝盖,蜷缩成一个毛茸茸的团子。
空房间里没有油灯,只有从窗外渗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室内模糊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旧木材的味道,一片寂静,单夏只能听到自己和两个小家伙细微的呼吸声。
她心里清楚,这里到底不如地下空间那样安全,因此不敢陷入深度睡眠,只能闭目养神,耳朵却始终竖着,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响动。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几声模糊的声响,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兽吼,让她的心弦随之绷紧。
每一次听到类似的声音,她都会立刻惊醒,屏住呼吸凝神细听,直到确认那危险并未靠近,只是遥远的背景噪音,她才敢稍微放松下来。
西珀琉毕竟年幼,是个快乐的小傻瓜,对潜在的危机毫无概念,在单夏温暖的怀抱里睡得无知无觉,甚至偶尔会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小小鼾声,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来自森林的维斯卡尔却早已习惯了时时警戒,好不容易在单夏身边养成了熟睡的习惯,又被阿诺斯打破了平静,即使在梦中,它那对毛茸茸的尖耳朵也会时不时敏感地抖动一下。
夜,很漫长。
单夏在浅眠与惊醒之间反复徘徊,独自守着这一方临时的庇护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在单夏于空房间内半梦半醒的同时,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村头那座陈旧的木桥上。
夜色浓重如墨,万籁俱寂,连夏夜常有的虫鸣都销声匿迹。
今夜意外地是个平安夜,森林里的巨兽并没能突破巡逻队构筑的防线,只有那永不止息的风,穿过远处黑压压的林梢,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被距离拉扯得模糊而飘渺。
这个身影披着一件长袍,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
他朝着活动中心的方向缓慢移动。
浓稠的黑暗仿佛化为了有形的实质,缠绕在这人的周身。
他的前行显得异常吃力,每一步都仿佛深陷泥沼,又像是在与一股无形却强大的阻力顽强抗争。
脚步时而会莫名地凝滞在半空,仿佛被冻结,时而又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猛地推搡一下,身不由己地后退一小步。
然而,尽管步履维艰,他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依旧固执地前进,一次又一次地抬起仿佛重若千钧的双腿,朝着既定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挪动着。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夜空之中,厚厚的云层偶尔才会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清冷的月光便从这缝隙中骤然倾泻而下,短暂地照亮沉寂的大地,将树木、房屋和道路染上一层银白色。
光芒也掠过那个踽踽独行的身影,映照出他那件蓝紫色的长袍,同时,也勾勒出兜帽边缘偶尔溢出的几缕灿烂如金丝般的发梢。
他就在这月光忽明忽暗的映照下,维持着那种如同逆水行舟般的古怪行进方式,身体时而前倾,时而后仰,仿佛在与整个世界的重量角力。
但他的方向却始终没有改变,坚定地指向活动中心。
在经历了漫长的跋涉后,最终,他在活动中心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一只同样被长袖覆盖的手,似乎想要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粗糙木门的瞬间,他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件被遗忘的事情。
紧接着,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纯白色的方形物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悄无声息地从他宽大的袍袖中飘飞而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定睛细看,那居然是一封样式古朴的信件。
这封信就那样在空中悬停着,在微弱的夜风中轻轻摇摆,又旋转了几下,仿佛拥有生命般在感知着什么。
片刻之后,它像是终于找准了方向,径直向着北边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