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家门口，他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屋里出来。
怀里还抱着他送给杨所长的那个红色礼盒。
那人左右张望了一下，抬腿就想走。
顾振兴冲上去一把夺过盒子：“你是谁？想偷东西？”
他动作迅猛，直接撞开那人半边身子。
他认出这人不是家属院的，也不是厂里的职工。
那人一愣，转身想抢回来。
这时，秦云莉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皱巴巴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痕，眼睛红肿。
她一看到顾振兴，直接冲了出来。
“顾振兴，是我卖的！”
“不卖这个，我和小浩就得饿死！”
她喘了两口气，又接着说：“你说过要送小浩去上学，可到现在，孩子还在家里待着！”
“你说过会照顾我，可现在呢？我受的委屈，你根本不知道！”
她指着屋内，又指向外面荒废的院子。
“孩子连本像样的课本都没有，冬天连件厚衣服都穿不上。”
秦云莉一句接一句地抱怨着。
顾振兴低下头，不敢直视秦云莉的眼睛，双手攥成拳头又松开。
他小声嘟囔：“我现在回来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这东西绝不能卖！”
那人眉毛一竖，冷笑着跨前一步。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肩膀微微耸起。
“三百，拿钱赎回去！”
顾振兴一愣，嘴唇动了动。
“三百？”
这个数字远超他的预期。
秦云莉急忙插话：“我当初才卖了一百，怎么现在要翻三倍？”
那人瞪她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
“古董这行有规矩，货款两清，东西现在归我了。你们想买回来，就得按我的价钱来！”
他不怕他们反悔，更不怕他们找麻烦。
“一百是你们卖的价，三百是我说的价。就算闹到派出所，我也站得住脚！”
他双手从裤兜里抽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顾振兴一听“派出所”三个字，心里猛地一紧。
这物件本来来路就不清不楚，哪敢闹去派出所？
“去，想办法凑三百块！”
他转头对秦云莉说。
秦云莉皱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家里哪还有三百？要有这钱，早就送小浩上学了！”
“你的钱呢？我知道你一直藏着！”
顾振兴追着问。
“你还提那个？你晓得不？为了救你，我去求叶辞霜帮忙，结果她反手诬陷我是小偷，赔了五百块！现在钱全没了！”
秦云莉越说越伤心。
那是她照顾顾振兴四年，一分一毛攒下的血汗钱。
每天起早贪黑地洗衣做饭，照顾他饮食起居，连块肥皂都舍不得多用。
如今铁盒空了，心里也空了。
更气人的是，叶辞霜居然把赔偿条子贴满街。
从供销社到菜市场，连居委会门口都贴了。
街坊见了她就指指点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又是叶辞霜！”
顾振兴咬牙，拳头攥得咯咯响，脸色发青。
“不给我就走人了！”
顾振兴无奈：“那你留个地址和名字，我凑齐钱给你送过去。”
“成，古董街找花二爷，一问就知道。三百块的价，我等你七天，过期涨价，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人撂下话，转身就走。
顾振兴只好点头答应，站在门口目送那人走远，直到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进屋。
他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冷茶喝了一口。
他放下杯子，又问起医院陪护的事：“妈今天打电话说没人去，饭也没人送。你到底去不去？”
秦云莉见他连三百块都掏不出，脸色更难看。
她想起自己刚流产那会儿，他连瓶红糖都没买。
如今他家人生病，却要她去伺候。
再想到他接下来两年都没收入，家里开销全靠她一人，心里越发不痛快，说话也冷冰冰的，懒得搭理。
“我管不了！”
她说，把脸扭向墙角，手指用力绞着围裙。
“谁愿意去谁去！我又不是保姆！”
顾振兴皱眉：“我妈说你只去了一趟就走了，我还当她冤枉你，现在看，是真的了？”
柳月娇不高兴地回。
“你爸那样子多恶心，谁乐意照顾？顾振兴，我受不了那个老头子成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还随地吐痰，味道难闻得很。他自己儿子不管，凭什么要我一个外人天天伺候？”
顾振兴心里窝火，可又舍不得她走，只能压着脾气说：“行行行，你先做点饭，我好送给我爸妈！你就算不帮忙，也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柳月娇惦记孩子上学的事。
“我还有事要出门，你自己弄吧，小浩马上要上学了，书包还没收拾，校服也没洗，我还得去裁缝铺取他新做的裤子。”
说完，她拉起小浩就走了。
顾振兴进了厨房，看着那几个冷地瓜，眉头紧锁。
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
锅底还结着黑灰，灶台积了油垢，水缸里只剩半桶浑水。
他叹了口气，把地瓜放进锅里重新热。
......
叶辞霜终于从工研所拿到了离婚手续。
她在门口站了将近四个小时，从早上八点等到中午十一点，脚都站麻了。
工研所的门卫一开始不让她进。
她就在门口的树下蹲着。
她知道杨所长不敢见她，故意拖延时间。
可她也清楚，只要她不走，对方迟早会出现。
本来杨所长说好第二天就能办完。
可第二天人却不见了。
整整三天，杨所长像是人间蒸发。
她不信他能躲一辈子。
于是第四天一早，她又回到工研所，守在门口。
这回她干脆直接蹲点，在工研所门口等了一上午。
她看到他走出来，立刻冲上去拦住他，把材料递过去。
她把离婚证放进手提包最里层的夹袋，拉好拉链。
这辈子，她总算跟那个让人作呕的男人彻底断了！
“叶辞霜！”
刚准备走，身后猛地冲过来一个人。
她猛地回头，看清是顾振兴，眼神瞬间冷下来。
他额头冒汗，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衬衫领子歪着。
叶辞霜眉头一皱，直接甩开他的手，冷冷道：“让开，别挡路。”
顾振兴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难听？哪里有你骂我是混子家的女儿难听？”
叶辞霜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