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盲目喝下。
她将五行蕴神珠在丹田内运转后,守护住灵台清明。
又取出三张隐踪符箓贴在门窗之上,隔绝内外气息。
这才分出一缕细微的神识,如同系上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那水囊中的泉水上。
此为溯源印。
若泉水有异,那缕神识能让她追踪到被摄神纹摄取的神魂究竟去了何处。
做完这些准备,她才取出一只干净的茶杯,缓缓倒入些许梦泉水。
泉水清澈,便是就这么闻着,也是甘洌。
陆逢时浅啜一口。
入喉带来一阵舒爽的凉意,确实能让人精神一振。
但几乎在同时,一股极淡的阴凉气息,如同最纤细的蛛丝,顺着咽喉悄然上行,试图探向她的识海。
陆逢时立刻收敛心神,紧守灵台清明,任由那些蛛丝触碰过来。
蕴神珠不愧是上古遗珠,在最初的不适后,她很快镇定下来,任由那一丝神魂气息,被丝线卷走。
就在这一丝气息被摄走的瞬间,陆逢时眉心的溯源印猛地一震。
她“看到”,被摄走的神魂气息,化作一道淡紫色流光,穿透虚空,朝着城南方向急速遁去。
她全力催动溯源印,试图锁定更精确的位置。
那流光穿过大半个杭州城,最终没入一处靠官河码头的一片宅院去。
且有一股驳杂的生灵气息干扰感知。
陆逢时怕打草惊蛇,立刻切断了溯源印,体内五行灵力运转,将侵入体内的邪气尽数逼出。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冷厉。
如她所想,这梦泉有异。
背后之人用摄取的神魂究竟想要做什么?
申时左右,裴之砚从衙署回来。
换下官袍后去后院寻陆逢时,人却不在。
“苏妈妈,”
听见主君的声音,苏婆婆立刻出来见礼。
“夫人呢?”
“夫人上晌出去了回,午时回来用膳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时辰,这会又出去了!”
“可有说何时回来?”
苏妈妈摇头:“这个没说!”
刚来杭州不过三天,今早逸哥儿刚去书院,她不可能又去,上晌一大早出门,午时回来后,又出去了。
她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好,夫人回来后,立刻禀报。”
“是,”
裴之砚走出后院时,看见春祺端着茶杯出来,他眉头微不可察的蹙起来。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明月和丁香在忙。
就是说,一个人也没带。
酉时过半,前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裴之砚放下手中笔墨走出书房,便见陆逢时踏着暮色走进二门。
她发髻微松,裙角沾着些许灰尘,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回来了。”
裴之砚迎上前,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扫过,见她周身并无异样,心下稍安。
“嗯。”
陆逢时颔首,将手中提着的一个油纸包递给他,“路过城南桂芳斋,买了些新出的桂花糕,等会你尝尝。”
裴之砚接过,嗅到一丝清甜香气,又看她一眼,并未多问,只道:“好,先去梳洗,再用晚膳。”
晚上摆在了正屋旁的暖阁里。
因裴之逸不在,只有夫妻二人对坐。
苏妈妈拿手的是北方面食,如今管理后院,厨房的活计便都交给了新来的王厨娘。
她特意按江南口味准备的。
清蒸鲥鱼、一道热腾腾的腌笃鲜,一碟清炒霜打白菜,并一盅莲藕排骨汤。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今日出去,可还顺利?”
裴之砚盛了一小碗汤放在她面前,状似随意地问道。
陆逢时接过汤碗,暖意从指尖传来。
她吹了吹热气,才抬眼看他:“去城南转了转。初来乍到,总要先认认路,看看风物。”
她用汤匙轻轻拨动着碗里的莲藕块,补充道,“官河码头那边,倒是比想象中更热闹些。”
各色船只、货栈林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裴之砚执筷的手微微一顿。
官河码头?
那是漕运商贸汇聚之地,也是鱼龙混杂之所。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夹了一块肥嫩的鲥鱼腹肉放到她碟中。
“是发现了一些趣事,码头附近有些宅院,修得颇为气派,门禁却森严,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
她语气平淡,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见闻。
裴之砚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只是现在还不太确定。
晚膳后,两人去了书房。
裴之砚将一份名录推到陆逢时跟前:“七日后是毛漕帅的生辰宴,届时需要一起出席。”
给她名单,就是让她提前熟悉熟悉。
接下来七日,裴之砚每日准时上衙,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刑名文移卷宗之中。
其间也发生了新的案子。
不过都是郑迁在负责,他只在事后翻阅卷宗笔录。
裴之砚如此沉得住气。
倒是让毛渐有些刮目相看。
而陆逢时,自从那日去了官河附近,便没有再去,整日带着春祺和明月去街上闲逛,有时候在茶楼吃茶听书,一坐就是一下晌。
这日回来的马车上,陆逢时突然问两婢女:“你们说,如果我盘一个铺子,做些什么营生能挣钱?”
春祺心直口快:“夫人,杭州的丝绸茶叶最是有名,开个绸缎庄或是茶庄定然红火!”
绸缎么……
这个确实,之前范鄂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做这个营生。
不过不走正道,被抓了把柄。
至于茶叶,杭州这边的达官贵人多数爱喝茶,平民百姓喝不起好茶,却也会在餐后泡上一壶。
明月细心些,想了想道:“奴婢瞧着,那些卖胭脂水粉、珠花首饰的铺子,生意也好得很,来往的都是各家夫人娘子。”
陆逢时听着,不置可否。
她也就随口一问。
马车驶过一条较为安静的街道,她目光掠过一间门脸不大,似乎正要转手的书画铺子,眼神微凝,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七日光阴,倏忽而过。
毛渐生辰这日,傍晚时分,转运使府邸门前车马络绎,灯火通明。
裴之砚一身绯色官袍率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陆逢时下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素罗褙子,内衬淡粉抹胸,下系一条长及足面的浅碧色百迭裙,挽了个简单的同心髻,发间只斜插着一只通透的玉兰簪——是十八生辰那日裴之砚送的,耳上坠着小小的珍珠耳坠。
裴之砚的绯色官袍太过亮眼。
整个杭州城能穿绯袍的可不多,加上旁边的女子姿容绝色,立刻引来不少人侧目。
两人从容递上名帖贺仪,被管事恭敬地引入府中。
宴设花厅,已是宾客云集。
除了转运司衙署内的各位官员,还有杭州府衙的一些官员,以及不少看似是城中颇有头脸的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