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连忙跪下磕头,来安语气郑重:“小的明白,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大人、夫人收留之恩。”
春祺也脆生生道:“奴婢一定好好做事,伺候好夫人。”
陆逢时点了点头,让苏婆子先带春祺下去安置,熟悉环境,又让承德领来安去厢房,就住之前蒙奇住过的铺位,顺便交代日常活计。
大年初五,洛阳城飘起了雪花。
陆逢时在屋子里打坐,裴之砚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份请柬。
“怎么?”
陆逢时看着面带笑意的裴之砚,“有什么好事?”
“李大人夫人的请柬,刚派人送过来的,正月初八,在城外梅馨别院举办赏梅宴。”
陆逢时打开请柬,眉目微挑:“还以为是给女子准备的宴会,没想到是为夫妻准备的,有点意思!”
“李大人的妻子王氏,膝下只有一女,不过并不是亲生的,今年八岁,两人夫妻恩爱,想必只想与亲近之人安心赏梅赏景。”
陆逢时道:“李大人的女儿,不是夫人所生?”
“嗯,李大人的原配王氏,乃已故岐国公王珪之女,不过在四年前病故。留下一幼女,李大人在去年年初续娶了前章德军节度使王拱辰的孙女王氏。”
陆逢时略显诧异。
李格非,是后世广为流传的女词人—李清照的父亲,这个她知道。
但此王氏非彼王氏这个她还真不清楚。
史料记载,李格非只有李清照这一个女儿,有娃那就证明能生,能生的情况下,只有她一个孩子。
古人都重香火,李格非倒是无所谓。
正月初八,雪后初霁。
阳光照在未化的积雪上,折射出细碎晶莹的光芒。
马车碾过洛阳城清扫过的街道出了城,朝着梅馨别院行去。
别院依山而建,此时正是梅花盛放的时节。
尚未进入山庄,已能闻到一股清冽幽远的冷香,沁人心脾。
粉白、朱砂、绿萼各色梅花点缀枝头,与皑皑白雪相映成趣,确实是一处雅致所在。
李格非与王氏亲自在二门处迎接。
李格非一身深色常服,气质儒雅,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府尹,会被误认为是儒师。
当看见裴之砚,笑道:“墨卿来了,雪径难行,辛苦了。”
裴之砚亦笑着还礼,姿态恭敬:“府尊相邀,是下官的荣幸。更何况如此梅雪胜景,心向往之。”
说着,侧身引见陆逢时,“这便是内子陆氏。”
陆逢时上前两步行礼:“李大人,夫人,新年好。”
王氏上前一步,虚扶在她小臂处,笑容温婉:“裴夫人快请免礼。早闻夫人雅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快请入内暖和暖和。”
王氏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年纪相仿,看着更为亲切热络些。
进入厅中,暖意融融,炭盆驱散了寒冬。
已有几位宾客在座,皆是李格非在西京交好的文士及家眷,彼此见礼寒暄,气氛很是融洽。
此时,一个身着红色缂丝小袄、头梳双鬟的小姑娘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约莫七八岁年纪,眉眼灵动。
她小跑到王氏身边,小声唤道:“母亲。”
王氏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清照,来见过裴世叔和夫人。”
李清照乖巧行礼,声音清脆:“清照见过裴世叔,夫人。”
她抬起头看向陆逢时,眼中带着孩童纯然的好奇。
陆逢时看着她这未来名垂青史的女词人幼年模样,心中微动,俯身平视她,温和道:“小娘子安好。”
李清照见这位气质清冷的夫人如此温和,眼睛弯成了月牙,随即又被窗外一株形态奇特的老梅树吸引,悄悄跑了过去,踮着脚试图去嗅那株梅花香。
陆逢时看去,是一株绿萼。
她起身来到她身旁,道:“小娘子喜欢梅花?”
李清照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这株绿萼梅最好,香气清冽,不像那些俗品甜腻。”
“确实。”
陆逢时伸手虚虚一指,“你看那支,雪压得恰到好处,倒像是给梅花镶了银边。”
小姑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惊喜地拍手:“真的!
“母亲您看!”
王氏含笑看着她们,对裴之砚道:“令夫人倒是会哄孩子。”
裴之砚眉眼柔和,他也正看向那处。
脑海中已在幻想,以后自己有了孩子,阿时一定是很好的母亲……
水阁里炭火烧得正旺,李格非与几位文士谈兴正浓,从梅谱谈到近日流传的诗稿,又说到某位隐士新得的古琴。
裴之砚偶尔说上几句,言辞精简却总能切中要害。
“墨卿近来可还临帖?”
李格非忽然问道。
“偶临《兰亭》,总不得其神。”
“哦?”
李格非抚须,“我前日得了一卷唐人摹本,改日你来品鉴。”
陆逢时安静听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户。
那株绿萼梅下,李清照不知何时又溜了出去,正仰着头数花瓣。
雪花零星飘落,沾在她浓密的睫毛上。
“裴夫人尝尝这个。”
王氏轻声道,将一碟蜜渍梅花推到她面前,“是用今早新采的花瓣腌的。”
陆逢时拈起一片,酸甜适中,余味确有梅香。
她抬眼看向王氏:“夫人好巧思。”
“不过是些闺中趣事。”
王氏微笑,“听闻夫人精通医理?”
“略知一二。”
修炼之人,把脉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可否请夫人帮我看看?”
陆逢时闻言起身,和王氏去到隔壁的屋子。
这边炭火也烧着,很是暖和。
“夫人,你是哪里不舒服?”
望闻问切,陆逢时看面相知道大概,但还需王氏自己描述病症。
“这,我与大人成婚一年,但一直没有动静,我想着是不是我身子的原因,才会如此?”
陆逢时:“……,夫人没瞧过郎中吗?”
“看了,郎中说我身子无碍。”
“那就是了,子嗣不能强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我也知道是这个理。”
王氏有些难为情,“可我家大人,已经四十二了,膝下只有一女,若不在早些要上孩子,以后怕是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