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苏渺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焦虑，脸上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
“孙师傅，您这真是给我出难题啊。行吧，大老远拉来不容易，次等鱼价就次等鱼价吧。小红，小翠，搭把手，把鱼卸到后边那个单独的小池子里，跟好货分开！”
她特意强调“次等鱼价”和“单独的小池子”。
老孙一听苏渺肯收，还按次等鱼价给钱，顿时喜笑颜开，连声应着：“哎！哎！谢谢苏老板！您真是明白人！下次一定给您送最好的！”
看着老孙和小红小翠开始卸货，苏渺转身快步走进店里，低声对正在整理干货的穆云清说。
“妈，麻烦您看着点念真，后面那批新送来的鱼有问题，千万别让小红她们拿到前面去卖！我得赶紧去趟郊区水库，找他们负责人！”
穆云清一听也急了：“啊？那鱼怎么了？吃了会坏肚子？”
“现在还不确定，但味道和状态都不对劲，绝对不能卖！”苏渺语气斩钉截铁。
“我先去把源头弄清楚！店里您多费心，有人问就说最好的鲜鱼今天卖完了，只有干货和腌鱼鱼丸。”
交代完，苏渺抓起包就往外跑，心里火烧火燎。她必须抢在顾客买到问题鱼之前，查清楚真相！
苏渺急匆匆赶到郊区水库渔业队的办公室，找到对接的负责人王队长。
王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听了苏渺的描述，尤其是对于异常气味的形容，脸色也变了。
“臭水沟的土腥味？这不可能！我们水库的水质定期检测，一直很好！”
王队长连连摇头，但看苏渺严肃的样子不像作假。
“老孙？他今天送的鱼？走，我带你去看看他今天收的是哪片区域的鱼！”
王队长带着苏渺和另外两个队员，开着渔业队的小船直奔老孙常去的几个下网点。
到了其中一处靠近支流汇入口的水湾，还没靠岸，就闻到一股和苏渺描述中极其相似的、淡淡的土腥腐臭味。
水面上甚至漂浮着少许不明油污和死掉的水草。
“妈的！”王队长脸色铁青，狠狠拍了下船舷。
“肯定是上游那个新开的破化工厂偷排！前两天刚下过雨，怕是冲下来的！这片区域昨天刚下过雨！老孙这王八犊子，肯定知道情况不对，还昧着良心给你送！这是要害死人啊！”
真相大白！苏渺又气又后怕。
虽然不是柳曼如直接操作的，但老孙在这种明知鱼有问题的情况下还送货，背后未必没有她刻意散播“苏记老板好说话”之类流言的推波助澜。
“王队长，现在怎么办？那批鱼……”
“立刻封存！我派人跟你回去拉回来销毁！绝对不能流入市场！”
王队长当机立断，“老孙这次吃不了兜着走！我们渔业队的声誉也差点让他毁了！苏老板，对不住，是我们监管不力，这次的损失我们渔业队承担！后续供应，我亲自把关，绝对给您保质保量！”
有了王队长的保证和处理方案，苏渺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
她跟着渔业队的车回到店里时，已是下午。店里有些冷清，穆云清抱着念真，一脸愁容。小红和小翠也惴惴不安。
“妈，怎么样了？”
“可算回来了！”穆云清赶紧迎上来。
“上午有个老主顾，非要买鲜鱼，小红嘴快说后面小池子里有，是次等的便宜点。那人图便宜买了条鲤鱼回去……结果中午就找回来了！说鱼煮出来一股怪味，根本没法吃！在店里闹了好一阵，嚷嚷我们是黑店，卖臭鱼烂虾！”
小红跟他解释是按次等鱼价卖的，那人根本不听，说再便宜也不能卖坏鱼啊！还说要告到工商去！街坊邻居都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可难看了！后来还是隔壁杂货铺的老赵头过来帮着说了几句好话，那人才骂骂咧咧地走了，钱…钱也退给他了……”
穆云清说着，眼圈都红了。
小红更是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苏渺姐，对不起…都怪我多嘴…我…我就是看他非要买……”
苏渺只觉得一阵疲惫和愤怒涌上心头。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虽然王队长会处理后续，但“苏记卖臭鱼”的名声一旦传出去，想挽回就难了！
柳曼如……这笔账，她记下了！
“不怪你，小红。”苏渺强压着情绪，拍了拍小红的肩膀。
“是我们被人算计了。鱼已经拉走销毁了，源头也查清了，是上游化工厂偷排污染了局部水域，老孙知情还故意送坏鱼。渔业队会处理他，也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她看向穆云清和店员们，“这事还没完。那个顾客虽然退了钱，但影响已经出去了。我们得想办法挽回声誉。”
正当苏渺思索着如何应对这场信誉危机时，店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熟悉的军绿色身影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瞬间让嘈杂的店铺安静了几分。
是贺承！他提前休假回来了！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凝重、委屈、后怕的脸，最后落在苏渺略显疲惫却强撑坚强的面容上。
他没有多问，只沉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我刚在街上听到些闲话。”
看到贺承如定海神针般出现，苏渺一直紧绷的神经仿佛找到了支撑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量简洁清晰的语言，把今天从收到问题鱼到顾客闹事的整个过程快速说了一遍，包括她对柳曼如可能在其中煽风点火的怀疑。
贺承听完，脸色沉静如水，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
他走到后门，看了眼那个已经空了的小池子，又走到前店，目光落在干货柜台上那罐被苏渺擦拭得干净锃亮的虾皮上。
“我知道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看向苏渺，“王队长那边处理结果出来，跟我说。店里照常营业，该怎么干还怎么干。”他的目光转向小红和小翠，带着鼓励。
“抬起头，挺直腰杆。苏记的招牌，靠的是货真价实，不是靠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