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哥，你又怎么能肯定，那些送酒的百姓，就真的是平塘的百姓呢？”
“如今距离那场战役还甚远，祁衡言尚且能借着背后之人的势力弄出这么些事儿来，难保往后他不会将手往北伸。”
沈明曦的神情沉凝几分，眼中的担忧不改，看着沈君瑞：“大哥此番前往平塘，到了之后，不妨与父亲清理清理身边之人。”
一场战役，全军覆没，可想若是是有人动了手脚，这人定然是亲近之人。
她又转头看向沈明珠，眼神真切：“如此一来，姐姐就更要同我一道留在京城了，你想想，你是最了解祁衡言的人，若他有什么动作，除了你，还有谁能知晓他的目的？”
“姐姐莫要为大哥和爹爹担忧。咱们在京城，天子脚下，反而是一层保障，咱们安全，大哥他们在外也更放心些。”
沈君瑞跟着点点头：“你们放心，出门在外，我同爹自会万事小心。”
平塘百姓的赤诚他从不怀疑，但妹妹的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
不论是为了沈家还是为了炎国，此番前往平塘，身边的人他都会探查一番，护送之时，亦会多加留心。
他看向沈明珠，语气柔和，带着关心：“你也是，留在京中，注意安全。”
祁衡言虽被圈禁，但就沈明珠所说的上一世那些事儿，也确实未必出不来。
若他真出来，沈家怕不是会成他第一个要报复的对象。
虽说如今沈明珠已经提前被找回，可听说过她上一世的经历，沈君瑞始终觉得心有余悸，不希望她与祁衡言有过多的接触。
“大哥……”沈明珠还想再争，但触及兄长眼中深切的忧色，以及感受着沈明曦紧握她的手传来的温度，终究将话语咽了回去。
她明白，大哥的顾虑是对的。
“大哥放心，”沈明珠郑重承诺，“京中一切，有我，曦曦和娘亲她们，我都会看顾好。”
暮色西沉，沈君瑞又与两位妹妹细细交代了些家中琐事及需留意之处，方才起身准备回房收拾行装。
刚踏出沈明曦的院子，便见雪莹守在廊檐下，似是在等着他。
“大公子，”雪莹行了一礼，低声道：“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沈君瑞点点头，而后快步走向主院，柳琳琅此时正在书房中。
推门进去，便见她正坐在桌边，面前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叠放整齐的衣物。
“娘，您找我？”
柳琳琅闻声抬头，扯出一个笑容：“君瑞，你来了？我都听说了，那位北疆的王子让你护送，此番路途遥远，方才我已让人为你准备些衣物和点心，你带着，路上能吃，还有这些碎银子，足够你来回花销了……”
沈君瑞看着她面前的那些东西，一时间有些失神，找准了时机开口：“娘，此番前往，我怕是不能立即回京了……爹在平塘还等着我呢。”
柳琳琅手里的动作一顿，原本想抬手摸摸儿子的脸，指尖在半空停顿片刻，最终只轻轻拂过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也是……你伤都好了，也是该动身去平塘了……”
她的情绪更低沉几分。
若是可以，她巴不得儿子不再去平塘那种苦寒之地，也不希望他同那个北疆的左贤王有什么接触。
可生在沈家，这些就是他的使命，她这个当娘的，即便是心里再舍不得，也不能将他一直留在京城。
并未沉寂许久，柳琳琅便打起了精神，指着桌上那堆东西：“这是你爹从前在边关时常用的冻疮膏和金疮药，怕你们那边的药材不够，方才特意去叫人采买了些，这些新添的药是王妃送来的，说是川栢新配的解毒散和提神醒脑的丸药，都分装好了，贴身带着方便。这几件狐裘和羊皮袄子是前些日子新做的，最是保暖抗风，路上穿着。还有这些肉干、果脯，饿了垫垫肚子……”
棠溪晴钰与淮安王闹僵，待柳琳琅却亲近了不少，如今时常来府上小坐。
此次沈君瑞要送北疆使臣一事，还是她告诉柳琳琅的。
柳琳琅絮絮叨叨地交代着，沈君瑞在平塘之时，她时时挂念，时时担忧，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替他准备这些东西，心里才会好受些。
看着母亲隐隐发红的眼角，沈君瑞心中亦是涌起几分酸涩来。
他是家中长子，也是身体最好的孩子，小时候，母亲时常会因为沈君墨而冷落了他。
后来两个妹妹出生，他更是经常被母亲抛在脑后。
可正如父亲所说，人在同时端着两碗水的时候，两边的高低都无法持平，更别说是孩子了。
他虽失意自己得到的关注少，却也明白弟弟身子不如他健壮，小妹更是生来先天不足，母亲其实很爱他，只是精力有限，无法将爱付诸实际行动。
看着那一堆东西，沈君瑞心想，也不是完全不能付诸实际行动吧，这不是吗？
他握住柳琳琅微凉的手，笑着道：“娘，这些东西儿子都会带着，您放心，儿子一定平安回来。”
柳琳琅反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君瑞，答应娘，万事小心！在外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写信回来告诉娘，娘都会为你准备好的。”
“还有，听你爹的话，娘知道，你天生便是做将军的料，但行事莫要鲁莽，凡事想一想后果，你爹比你经历得多，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想法，多同你爹商量商量，你们父子俩，都要好好的，全须全尾回来，知道吗？”
“等北疆事平，你啊，也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沈君瑞听着柳琳琅的叮嘱，前面还感动得心都揪了起来。
直到听见后面的那句话，他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娘……我这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您提这个做甚？”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柳琳琅破涕为笑，叫来雪莹，让她将那些东西都收好，而后看向沈君瑞：“京中你不必担忧，如今你祖父祖母都在府上呢，曦曦身子也好多了，咱们等着你和你爹，等你们回来，咱们便一家人，团团圆圆。”
“那娘便等着，孩儿料想，那一日应当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