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奉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再次被抓。
分明之前沈君瑞就已经将他抓进了暗牢中，却又设计让人救走他，绕了个大弯，再次将他捉住。
看着坐在大殿上首的皇帝，因为疼痛，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心里却忍不住骂：
这沈家人，有病吧？
皇帝深夜未就寝，反倒是被沈忠国请来看这么一出戏，还在他的再三请求之下，将自己膝下的几位皇子都请来了。
连带着还未断奶的六皇子也被奶娘抱着，来了此处。
“沈卿不是说今日有好戏看？这夜深了，戏折子朕倒是看到了，这戏要何时才开场？”皇帝身子微微后倚，看着地上烂泥一般的黑衣人，面色看不出喜怒。
沈忠国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还有一人，臣已派人去请。”
几位带着皇子的妃嫔坐在下首，闻言神色各异。
唯有祁衡言一人，坐在最末尾，身边连一个侍候的人也无。
即便手边桌上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他依旧拿了茶盏浅抿一口，眉眼低垂，目光也不知是落在被阴影覆盖的地面，还是落在地上那人身上。
上首，云妃与皇帝正在交谈。
众人都不知此次陛下将他们叫来是何意，唯有云妃，也不知如何想的，竟将于奉与前阵子大皇子遇刺一事的刺客联系在了一起。
皇帝敷衍地回答了她几句，转而看向一旁的沈忠国：“此人方才偷偷摸摸去档案房是为行窃还是为何？”
沈忠国躬身呈上在于奉身上搜出的那些纸。
皇帝从沈忠国手中接过那几张纸，抖开后随意看了几眼，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这纸上写的，不是别的，一张是写的祁衡岳遭遇刺杀一事；一张是给赫连下毒的安排；至于最后一张上面，则是登记着一部分名单。
一旁原本原本接应祁衡言的内侍亦是在此刻抱着些档案走上前来：“陛下，此为之前的调查结果。”
他微微抬起帽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皇帝皱起眉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信任的宫内侍卫之一，往常负责他的安危，今日是告了假的，没想到这么晚了，竟然穿着这么一身最低级的内侍衣裳在他面前晃悠。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并未拆穿他，只摆了摆手让他先走，而后自顾自打开那些档案，开始翻看起来。
越是看，面色便越发阴沉。
这些是之前他命人去调查玄意公子，查出来的结果。
其中清清楚楚地记录了玄意公子手下的一些势力、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在哪些大臣家里安插了眼线。
看到这里，皇帝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滔天怒火。
在他眼皮子底下栽培势力，甚至往他那些臣子的府上安插眼线，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郁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他拿着那些资料，想要一张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可气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什么都忘了。
“皇上？”
皇帝回神，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后，并未说话，只是接着往下看下去。
目光触及“慈安堂幼童三十七人，分三批已送走，慈安堂需再添人手……养成北疆死士……”他再也不能容忍，捏着纸张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好，好得很啊，这个玄意公子！”
祁衡言眉心一跳，余光在他手上的资料上停顿片刻，又默默离开。
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查到了一些东西，不过倒也不打紧，不论如何，都查不到他身上来。
倒是于奉这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又被人抓住了。
事到如今，他自然都明白了。
前些日子他派人在京城之中处处搜寻，都未能找到于奉的身影。
而今看来，自然就是被人抓住了，藏在了他无法插手的地方。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抓住了于奉的人也不知耍的什么把戏，抓住他之后又故意将人放走，是想做什么？
祁衡言的目光隐晦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在皇帝身上停顿片刻之后，又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于奉身上，又落在了跟前的茶盏上。
早在皇帝盛怒之时此处便寂静下来，一众妃嫔皇子噤若寒蝉。
就连方才追问皇帝大皇子遇刺一事的云妃也噤声了，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手指缩在宽大的袖中捻着袖口的珠花玩。
“沈卿！”
待看完了那些东西，皇帝侧头看向一旁的沈忠国，充满了怒气的眸子里分明带着询问之意。
不等沈忠国开口回应，便听得脚步声传来，阿史那·卓昀在几个御林军的带领下，与沈君瑞一道缓缓走来。
祁衡言瞳孔骤然一缩。
阿史那·卓昀满面红光，步伐稳健，哪有半分传言中病弱的样子？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异样。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骤然莫名其妙慢了半拍，总觉得有什么在他掌控之外的事儿要发生。
阿史那·卓昀径直行至御座前方，姿态不卑不亢，右手抚胸，向高坐其上的炎国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北疆礼：“北疆阿史那·卓昀，参见陛下。”声音清朗，中气十足。
皇帝颔首，让人多加了一个座椅，示意他坐下。
阿史那·卓昀自然地坐下，目光悄悄往沈君瑞身上偏移些许，询问他要自己指认谁。
沈君瑞面色不变，只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地面上。
这会儿于奉早已因为毒发昏死过去了，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不是之前刺杀我的刺客吗？怎么在这儿？”
阿史那·卓昀的声音让众人皆是一愣，而后，皇帝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便从上首传来：“左贤王方才说，此人曾刺杀过你？”
“正是。”阿史那·卓昀随手端起茶盏，借着饮茶的间隙看向沈君瑞，却见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说什么。
他眸光转了转，对上皇帝探究的目光，接着道：“小王怀疑，赫连中毒一事，也有此人掺和。其人身后怕是势力不小，鸿胪馆这样的地方也能见缝插针动手，你们炎国的沈小将军为了保证小王的安危，不得不让小王装病，不然，小王今日怕是不能活着来见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