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吴景明那张方才还神情倨傲的脸，此刻血色尽褪。
“沈、沈小将军……这、这如何使得？”他喉咙发干，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试图挤出个讨饶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在下、在下这点微末伎俩，岂敢在将军面前献丑？方才……方才真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他急急地朝着杜雪容的方向又拱了拱手，姿态与刚刚判若两人，简直低到了尘埃里：“杜妹妹，是哥哥的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
沈君瑞似乎全然没听见他的告饶，他不再言语，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场中的路，做了一个极简洁的起手式。
吴景明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知道，今日若不应战，此事便不能了；可若应战……那后果，光是想想便让他双腿发软。
就在他进退维谷，心神剧震，连呼吸都快要窒息的刹那，沈君瑞动了！
玄色的身影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吴景明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威压已扑面而至。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像样的防御动作，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要后退。
但沈君瑞的动作比他快了何止十倍！
他左手精准无比地扣住了他方才扭伤杜雪容的那只手腕脉门，巨力瞬间透入，吴景明只觉得整条手臂如同被铁钳狠狠钳住，又酸又麻，半边身子都软了，凝聚起来的那点微薄力气瞬间溃散。
电光火石间，沈君瑞的右掌已无声无息地印在了吴景明的胸膛上。
吴景明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如同狂暴的奔牛狠狠撞在胸口，顿时，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双脚离地，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噗通！”
高大健硕的身躯狼狈地摔落在丈许开外的青石地上，滚了两滚才勉强停下。
胸口气血翻涌，喉头腥甜，五脏六腑仿佛都挪了位。
他挣扎着想抬头，却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趴在地上剧烈地呛咳起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整个练武场死一般寂静。角落里几个原本探头探脑的侍从吓得面无血色，缩着脖子不敢再看。
沈君瑞缓缓收势，站直身体。
玄色的劲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松，连气息都未曾乱上半分。他垂眼扫过地上狼狈不堪的吴景明，眼神淡漠。
连一招都算不上，他便败落。
也不过如此。
沈君瑞不再看地上那人一眼，转身走向呆立在一旁的杜雪容。他动作自然地拿起随从捧着的玄氅，重新披上，系好带子，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走吧，雪容。明曦还在府里等着。”
“嗯？嗯！”杜雪容如梦初醒，飞快地用力点头。
这会儿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委屈？她飞快地跑到沈君瑞身边，几乎是蹦跳着跟上他大步流星的步伐，临走前还不忘冲着地上咳得撕心裂肺的吴景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两人一高大一娇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练武场的门口。
将军府，沈明曦的闺房内，暖意融融，药香与清雅的熏香交织。
沈明曦裹着厚厚的狐裘，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膝上盖着锦被，手里捧着一卷翻开的书，脸色依旧带着些病弱的苍白，眼神却沉静温和。
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棂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光。
门帘被轻轻掀起，云芙引着沈君瑞和杜雪容走了进来。
“明曦！”杜雪容进门，快步冲到软榻前。
沈明曦放下书卷，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雪容来啦？外面风大，快过来暖暖。”随即又看向沈君瑞：“多谢大哥跑了这趟，替我亲自去接雪容。”
沈君瑞点点头，在一旁的圈椅坐下，云彩及时奉上热茶。
他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练武场上的一切从未发生。
杜雪容却哪里按捺得住？
她挨着软榻坐下，手上激动地比划着，迫不及待地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
“明曦，你不知道！刚才在练武场，那个威远侯府的世子吴景明有多可恶！”说起这个，她脸上气鼓鼓的，连带比划着描述吴景明如何出言羞辱她，骂她野丫头、骂她花拳绣腿、还说她以后嫁不出去，更是故意扭她的手腕。
“他还说我们那天在揽星楼说的话是搬弄是非！简直气死我了！”杜雪容说着，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一点微红的印子。
沈明曦静静听着，眉头微微蹙起。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杜雪容的手腕，指尖在那微红的印痕旁轻轻抚过：“他竟如此跋扈，对你一个小姑娘出手？”
杜雪容用力点头，随即，脸上的怒色瞬间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取代，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沈君瑞：“然后！沈大哥就来了！明曦，他太厉害了！真是太太太厉害了！”
沈明曦的目光也转向兄长，带着询问。
沈君瑞放下茶盏，只淡淡说了一句：“教训了一下，无碍。”
“哪里只是教训了一下！”杜雪容立刻抢过话头，激动得小脸通红，手舞足蹈地开始复述那震撼的一幕。
杜雪容描述得活灵活现，尤其是吴景明被一招击飞、狼狈倒地的场景，她更是添油加醋，小脸上满是出了口恶气的痛快和对沈君瑞的无限崇拜。
沈明曦听着，看着好友那副兴奋的模样，又看看兄长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心中了然。
她抬手轻轻捏了捏杜雪容因激动而微微发烫的脸蛋：
“我大哥出手，自然是极稳妥的。这下可解气了？”
“嗯！解气！超级解气！”杜雪容用力点头，随即又握紧了小拳头，眼神灼灼，充满了向往和决心，大声宣布道：“我以后也要像沈大哥这么厉害！不，要比他还厉害！看谁还敢说女子习武没用！我要打十个！”
沈明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拉住杜雪容的手，好声好气地哄着：“是是是，以后你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但是在这之前，能不能请天下第一高手把手伸出来，让我给你涂点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