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小半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恰是春深最好的时节，几个关系要好的姑娘相约着去踏青，地点选在了风景宜人的城郊河畔。
据说那边绿草如茵，春光正好，是个有灵气的好地儿。
经过川栢的精心调养和府里众人的细心呵护，沈明曦的身子终于恢复了些许元气。
虽面色仍显苍白，裹着厚实的斗篷，行走也需下人小心搀扶，但眉宇的沉沉死气已消散大半，清澈的眸子里映出几分健康的神采。
难得众人一道踏青，沈明曦自然也是央求了柳琳琅和秦黎半天，终于得了准许，能跟着去看看外头的景色。
只是身边侍候的人比往常要多上几倍，且因着私塾没到休沐的时候，秦芸无法参与这次活动。
但她并未说什么。
这段时日秦芸在私塾中亦有了关系相好的同窗，如今早已走出了丧母的阴霾；更何怳，沈明珠特意告知自己这件事，便是并未将她当做外人，她又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沈明珠缠绵病榻多时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允许走出府门，参与到姐妹们的春日游乐之中。
一早沈明曦便从床上爬起来，由着云彩给自己换了衣裳，又梳了个轻便些的发髻，这才出门。
等她和沈明珠到的时候，河畔早已铺好了洁净宽大的锦毡，设了小巧的案几，摆满了安意命人备下的温润花茶、精致果脯和各色时令点心。
“可算把你盼来了！”安顺今日穿着一身鹅黄骑装，显得格外利落精神。
这里没有男子，她索性脱了绣鞋，只穿着罗袜便踏上柔软微凉的草地，伸了个懒腰，明媚的脸上是纯粹的轻松快意。
她几步走到沈明曦身边，小心地扶住她另一边胳膊，“明曦，你瞧瞧这河的景色，是不是比屋子里瞧着鲜亮百倍？可还受得住？”
沈明曦被暖阳晒得脸颊微红，气息虽有些短促，眼睛却亮晶晶的，带着一丝雀跃的喘息道：“多谢公主记挂。我身子已经大好了，此次出行也未受颠簸，受得住的。能出来走走，看着大家，我心里便欢喜得很。”
“正是呢，春光难得，大家都自在些。”安意动作娴雅地为每人斟上温热的花茶，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尤其在沈明曦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尝尝？这是去岁制成的桃花茶，味甘有回香，你应当会喜欢。”
沈明曦结果那茶，浅浅抿了一口，眼神亮了几分：“不愧是公主的手艺，这茶好喝！”
“你若喜欢，改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些过去，这桃花茶并桃胶，据说很是养人，回头你去问问替你诊脉的大夫，看看能不能喝，若是不能，等到你身子好些了再用也是可以的。”
“那就多谢公主了。”沈明曦捧着花茶细品，一旁，安顺靠在沈明珠身上同她说着话，沈明珠的另一边，坐着沉默的安宁，再过去些，便是五公主安婉，她大抵是有些困倦，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没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喧哗，少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呀，今儿起迟了，你们竟都到了？”
沈明曦微微测过头，便见杜如茵与杜雪容一道走来，杜雪容手里还拿着个风筝。
“好别致的风筝！”安顺正觉着无聊，想找点乐子呢，见了她手里的风筝便眼前一亮。
她穿好鞋子几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从杜雪容手中夺过风筝线轴，笑道：“来得正好！这春风吹得我骨头都懒了，正该放起来活泛活泛！”她转头招呼沈明珠：“明珠快来！你也试试！”
杜雪容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哎”了一声，等回过神，安顺已经拿着她的风筝抛开了，她气得脸颊一鼓，连忙追了上去。
杜如茵则含笑向几位公主行礼问安，目光落在裹着厚斗篷、气色尚浅的沈明曦身上时，更添了几分关切：“明曦今日能出来走走，看着精神好了许多，真是太好了。”
“是呀，便是我这精神原本不好，见了你们，也就好虚多了。”沈明曦裹紧了斗篷，笑着回应，面颊上的梨涡让她此刻瞧着多了几分娇憨。
她不敢久立，此刻能坐在暖阳下，嗅着青草与河水的清新气息，看着眼前鲜活的人与景，便已是极大的满足。
那边，安顺已拉着沈明珠跑开了几步。
安顺性子急，三两下解开缠在一起的丝线，迎着风便小跑起来，鹅黄的骑装身影在浅绿的草地上分外夺目。
风筝起初挣扎着，歪歪扭扭，惹得沈明珠在旁轻笑指点。
安顺便依她所言，试着调整了角度和力道，小跑得更快了些。终于，一阵更劲的风掠过河面，那彩蝶风筝“呼”地一声，挣脱了束缚，乘着风扶摇直上，越飞越高，在湛蓝的天空下划出灵动的弧线。
“成了！”安顺兴奋得脸颊泛红，仰着头，将手中的线轴塞给刚走到身边的杜雪容：“喏，给你！试试手感！”
因为风筝被抢，正欲同安顺争辩几句的杜雪容下意识便接过了线轴，还没等她做什么，便听到安顺站在一旁，叉着腰，得意地指挥她：“高些！再放高些！让它飞到那朵云旁边去！”
安意看着那几人活力四射的样子，唇边噙着温柔的笑意。
她收回目光，见安宁安静地坐在自己身侧，目光虽也追着天上的风筝，却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感觉。安意心中了然，伸手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肩膀，柔声道：“安宁可想也去放会儿？让明珠教你？”
安宁飞快地摇头，细声道：“我……我看姐姐们放就好。”
她往安意身边又缩了缩，目光却黏在那越飞越高的风筝上。
安意也不勉强，只将手边一小碟晶莹剔透的蜜饯推到她面前：“那便尝尝这个，是明曦带来的，将军府新制的金丝蜜枣，你尝尝可甜？”
安宁依言拈起一颗，小口咬下，甜意在舌尖化开，她眉眼弯了弯，那股子怯意似乎也消散了些，小声说：“很甜，谢谢三皇姐。”
杜如茵已安然在沈明曦身旁坐下，动作娴熟地执起小炉上温着的铜壶，为沈明曦续上半杯桃花茶。
茶水温热，氤氲着淡雅的花香。
她捧着被子，冲沈明曦微微一笑，声音柔和：“看她们玩得高兴，我们便在这里偷个懒，说说话也是好的。”
沈明曦捧着温热的茶杯，深深嗅了一口那清甜的桃花香，感觉胸臆间都舒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