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宿舍的床板有点硬，硌得李舟腰疼。
他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上，耳畔传来秦锋在隔壁床铺雷鸣般的鼾声，还有楚航说梦话念叨着“左舷十五度”的呓语。
这些平日里令人抓狂的噪音，此刻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
李舟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重播最近任务中的不对劲之处。
氧气阀门那次的异常震动频率，还有系统被黑的那次，伪装得几乎天衣无缝的代码……这些事件单拎出来看，似乎都可以当作独立的偶发事件。但一旦串联起来，又让人不禁怀疑，怎么就这么巧，巧得像是有人精心安排好了一样。
“内鬼……”李舟几乎是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
再想起那个被抓的“王哥”交代的口供，以及白鹰军情局dIA为了获取“黑鲨”号的情报，甚至不惜抓捕李舟本人……一个可怕的念头悄然浮现：艇上有人被策反，甚至可能已经接触到核心系统。
这事儿不敢耽搁。李舟穿好衣服，敲响了叶钧的房门。
叶钧的舱室还亮着灯。
当李舟敲响第三下时。
“进。”叶钧的声音裹着沙哑，打开房门的瞬间，飘出龙井茶混着卷烟的味道。
他刚洗漱完，头发还湿着。“什么事？这么晚。”
“有点情况，我想跟您单独汇报。”李舟的声音压得很低。
进了艇长室，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李舟没绕弯子，把自己刚才琢磨的事，连同之前的疑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艇长，我不是凭感觉。您想想，氧气阀门那次，故障点那么刁钻，像是对管线系统非常熟悉的人干的。”
“还有系统入侵，对方对军规系统非常熟悉，直插要害，这没内应几乎不可能。再加上那个王哥的口供……”
他把几次事件发生的时间点、手法的隐蔽性、以及对潜艇薄弱环节的精准打击，串联起来分析。
“这几种模式，太像了，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跟之前保密培训上讲到的白鹰军情局dIA渗透破坏的特征高度吻合。”
叶钧的脸色越来越沉。他靠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李舟说的这些，他不是没察觉到异样，只是每次都被更紧急的战况压下去了。
现在被李舟这么一捅破，那些疑虑瞬间清晰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中...出了内鬼？”叶钧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敢肯定，但可能性非常高。”
李舟直视叶钧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凝重，“如果真有内鬼，那‘黑鲨’号就几乎是透明的，随时可能……暴露。”
“够了。”
叶钧打断了他，眼神锐利，语气却带着一丝决绝，“这事非同小可。立刻整理一份详细报告，把你分析的疑点、证据，还有‘王哥’口供中相关的部分写清楚。”
李舟点了点头，叶钧继续道：“用最高加密等级上报，直接汇报给庄明将军。”
信任在这一刻悄然加深。叶钧不仅仅将李舟当作一个特殊能力的助手，而是视为能并肩作战、共担危局的战友。
一封经过三重加密，标着“绝密”字样的报告，通过量子通讯通道，避开了所有常规网络节点，直接发送到了海军指挥中心，庄明首长的私人终端上。
报告末尾，是叶钧和李舟共同的请求：恳请上级指示，并派遣专业反间谍小组介入调查。
遥远的指挥中心，庄明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眉头紧锁。卷烟在烟灰缸里积了长长一截灰。
“黑鲨”号，李舟……这都是国之重器，绝不容有失。内鬼？这意味着敌人的触手已经伸到了心脏里。
“参谋长”庄明拿起内部电话，声音沉稳，“启动‘海盾’最高级别反渗透预案。命令：海军三号基地，暂停‘黑鲨’号潜艇所有维修工作，清空非本艇人员，理由嘛，就说等待关键配件吧。”
“单独通知叶钧，由他和李舟秘密负责，在‘海盾’专员抵达前，对潜艇进行初步排查，搜寻线索。行动代号‘净水’。记住，绝对保密，控制知密范围，不能引起任何恐慌，不能影响战备值班！”
过了几小时，命令通过加密通道迅速传回。
叶钧看着回复，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他叫醒了李舟，传达了命令。
“‘净水’行动，现在开始。基地那边已经按命令暂停维修，清空了艇上的人。走，我们回去再找找线索。”
两人换上作训服，来到船坞，再次踏上“黑鲨”号的舷梯。
潜艇里空荡荡的，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往日的热闹不见了，只剩下冰冷的钢铁和沉重的寂静。
“现在怎么办？你能找到线索吗？”叶钧问道，眼神中带着些许焦虑。
李舟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的感知如水银一般，无声无息地流淌过潜艇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焊缝、每一个仪表。
他不单单是“看”这些，而是“感受”——感受每一处细微的能量波动，每一丝不协调的情绪。
时间一点点过去，叶钧耐心等待着，额头也开始渗出一层薄汗。
突然，李舟的眉头一皱，感知停留在轮机舱深处，接近一个平时没人关注的备用冷却液循环泵接口附近。
“这里……”他低声说，“有东西。”
“什么东西？”叶钧立刻警觉起来。
“一种特别化学试剂残留的异样，很淡，不是我们常用的那种。”李舟努力分辨着，“还有……一种感觉，很短暂，像是有人在这里待过，情绪……很紧张，被刻意压抑着。”
调查，终于有了第一个突破口。
叶钧立刻带上手电筒走了过去，仔细检查那个接口。
果然，在接口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类似白色油漆的残留物。
“这不是潜艇上的东西！”叶钧果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