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陈氏的心咯噔一下,伸手就要抢林霜晚手中的庚帖:“柔儿,要不,你再好生想想?”
林月柔一把拉住陈氏的手腕:“娘亲,你别听她胡说”。
她凑近陈氏耳边压低声音:“她也想嫁给三公子,在故意抹黑三公子呢!”
想让她上当?没门!
这一世,荣华富贵是她的,世子妃之位也是她的,她一定要过得比林霜晚那贱人好!
林月柔拿了庚帖挽着陈氏一摆一扭地走了。
“姑娘,当年姑娘年纪小,夫人与三姑娘狼子野心,将兰老夫人留给姑娘的财物尽数哄骗了去。
老爷一贯偏心三姑娘,如今叫夫人给您清点嫁妆,只怕......”
白芨扶着林霜晚往回走,想起老夫人留下的嫁妆所剩无几,忍不住担忧起来。
忘恩负义的承恩侯,贪婪恶毒的侯夫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三姑娘。
想想都让人恶心。
自家姑娘从小聪慧,三岁能诗六岁能画,八岁能给人诊脉看病,无论学什么,都一学不会。
被接回府后,却不得不在这乌烟瘴气的侯府深宅,谨小慎微,低调生存。
“无妨。”林霜晚唇角微微上扬,神色淡然。
这世间,外祖母兰老夫人和定南王府王妃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了,几次三番维护于她。
上辈子,她为了求得一份亲情,费尽心思讨好父母养妹,全心全意付出,换来的却是身心俱疲、遍体鳞伤,最终惨遭绞碎五脏而死。
重活一世,她想对自己好点。
欠了她的,都给她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连着多日过去,林霜晚与林月柔的婚事,到底还是定了下来。
因拿回了外祖母留给她的嫁妆,林霜晚外出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也就听到了更多关于萧以琛的流言。
昨日里说他在春风楼里千金买一笑,今日里又说他在如意坊中赌尽了黄金万两。
传得最是活色生香的,竟是那纨绔在裴国公府为嫡孙娶亲当日,伙同周贵妃侄子周宴时,及傅丞相玄孙傅景珩等人,夜闯裴府大闹婚房,将新妇抢出弃于柴院。
裴国公拄着拐杖颤颤微微进宫找皇帝哭诉,最后那三个纨绔都给皇帝罚去挖护城河的黑泥去了。
一时萧以琛他们几个成了燕京中的笑谈,就连林月柔在林霜晚面前都格外的得意张扬,看她的眼眸里满是讥讽与不屑。
这日林霜晚刚用完早食准备去一趟田庄,林谦跟前的长随便来请林霜晚,说林谦叫她去前院一趟。
林霜晚到前院的时候,林月柔已在前院的院子里,正和陈氏一起,看着一箱箱的聘礼抬进来。
林月柔看到林霜晚到来,笑颜如花,声音格外娇甜:“姐姐,你看,这些都是三公子给我的聘礼,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至于姐姐你的聘礼嘛.......呐......那个木箱子,看到没,那就是定南王世子给姐姐的聘礼.......”
“原来,姐姐在定南王世子眼里,就配得上这些破烂玩意儿呀?”林月柔掩唇娇笑,眼波流转间满是恶意的快慰。
说罢还用脚踹了踹那半旧的木箱子!
前世也是这样,定南王府给了她足足二十四台的聘礼,而只给了林霜晚一箱破旧的箱子。
没想到重来一世,林霜晚还是只值那么一箱破烂玩意!
林霜晚神色未变,眼尾却精准捕捉到堂前月白色袍角一闪。
来了!
“柔儿!”陈氏假意嗔怪,眼底却是同样的讥诮,“你呀,就是改不了有话直说的毛病,晚儿你作为姐姐一定不会与妹妹计较.......”
“放肆!”
林谦的怒喝与一道冰冷的男声几乎同时响起。萧以轩脸色铁青,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与林谦一起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后面还跟着定南王府管家。
林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又羞又囧。
“林三姑娘,你说的那些聘礼不是给你的,那是我家世子爷给林二姑娘的聘礼!至于你的聘礼,是我家三公子亲手所书的墨宝!”
定南王府的管家手持礼单,脸色不愉的看向林月柔。
林月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色尽褪。她怎么忘了?
现在的萧以轩,还是一个无权无势没有发家的穷酸庶子!
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他引以为傲的破字画了!
“林三姑娘口中的‘玩意儿’,”萧以轩脸色铁青,目色阴寒盯着林月柔:“是本公子亲手所书,既然林三姑娘如此看不上眼——”
他猛地将婚书掷在地上,声音冷凝:“那么这桩亲事,就此作罢!”
如同平地惊雷一般,“轰”地在林谦脑中炸开!
“三公子恕罪!是下官教女无方,口无遮拦,绝非本意啊!这婚事贵妃娘娘作保的,万不能取消啊!”
林谦脸色剧变,慌忙弯腰去捡那婚书。
林月柔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泪如雨下:“三公子!臣女冤枉!臣女…臣女是听姐姐说的!”
她猛地指向林霜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姐姐!她方才指着那箱子,说这些是破烂玩意!
臣女信以为真,才一时失言!
姐姐,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颠倒黑白。
林谦捡起婚书,一腔怒火瞬间转向林霜晚:“逆女!你竟敢如此挑拨离间,败坏门风!还不滚过来,给你妹妹和萧三公子磕头认罪!”
霎时所有的目光,或鄙夷,或幸灾乐祸,或冷漠,都聚焦在林霜晚身上。
林霜晚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指甲陷进掌心。
看着林谦那张偏心扭曲的脸,一股冰寒彻骨的悲凉和滔天的恨意从心底涌上。
前世她为了那一抹可笑的亲情对他们掏心掏肺,最后换来的刀刃加身五脏尽碎,与眼前这一幕狠狠重叠。
她缓缓抬眸,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父亲。”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前院的嘈杂:“您当真要我一个承恩侯府的嫡女,向一个诬陷嫡姐的庶女,和定南王府的庶子妹夫,下跪认错?”
她刻意在“庶女”和“庶子妹夫”上咬了重音,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陈氏,最后定格在林谦惊怒交加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若父亲执意如此,颠倒嫡庶,混淆尊卑,为全承恩侯府的颜面’——”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请父亲将纵容庶女欺辱嫡女的承恩侯府主母陈氏,贬!妻!为!妾!”
四周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氏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瞪着林霜晚。
她怎么敢!
纵使她是异世穿越过来的灵魂夺了这具身体,厌她憎她,可原身却是确确实实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是怎么敢的!
林谦更是如遭雷击,指着林霜晚,浑身剧烈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半晌才憋出一句嘶哑的咆哮:
“你……孽障!孽障!!来人!给我请家法!打死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仆役慌忙应声。
“啧。”
一声慵懒又带着浓浓不耐烦的轻啧,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死寂。
“吵死了。”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一旁高大的梧桐树冠中,一道艳烈如火的修长身影,姿态闲适地斜倚在粗壮的枝干上。
阳光透过叶隙,在他华贵的锦袍上跳跃,金线绣纹流光溢彩,晃得人眼花。
随着话音,他轻飘飘地凌空跃下,广袖翻飞,墨发与红色发带纠缠飞扬,稳稳落在几步开外。
玄色鹿皮靴踏碎几片落叶,悄无声息。
紧接着,一个身着劲装、面容冷峻、怀抱长剑的男子如同影子般落在他身后半步,气息内敛,却带着生人勿近的锋锐。
红衣少年不及弱冠,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天生微扬,此刻带着点没睡醒的惺忪,薄唇微抿,三分慵懒,三分不耐,余下的,是深不见底的凉薄。
他指尖随意转着一把未开的折扇,姿态风流又疏离。
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那无形的威压却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最终落在脸色煞白的林谦身上。
“林大人,”他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语调却戏谑,“贵府这晨间训女的戏码,比天桥的猴戏还热闹几分啊?扰人清梦,可是大罪过。”
“二……世子!”萧以轩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
“下官(臣女\/臣妇)见过世子!”众人如梦初醒,慌忙行礼,大气不敢出。
林霜晚随着众人垂首行礼,心念电转。
定南王世子,萧以琛!
那个传闻中无法无天的纨绔之首…
林霜晚跟着众人行礼起身,悄悄抬眼打量两世传闻中的京都第一美男。
突然一道阴冷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缠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