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盟之内的血腥味，浓郁得仿佛凝成了实质，即便是用上了最顶级的清心香，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依旧顽固地钻入鼻腔，时刻提醒着众人，这场刚刚落幕的清洗有多么残酷。
巡逻的执法队脚步声整齐划一，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回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丹盟上下所有人的心坎上，让人喘不过气。
叶凡负手立于丹王殿的最高层露台，俯瞰着下方被一队队修士押解离去的黑衣囚徒，他的神情淡漠如水，没有半分波动。这些囚徒，曾经都是丹盟内地位不凡的丹师或执事，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他们看向叶凡的目光里，充满了怨毒与恐惧。
丹盟的资源，终究是浅了。
这座池塘，已经养不下他这条即将化龙的巨蛟。
他需要一片真正的大海，才能去撬动影阁那样的庞然大物。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竟无视了广场上肃杀戒严的气氛，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径直穿过面色不善的执法队，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丹王殿下。
来人身穿玄青色丹袍，袍袖上用金丝绣着一尊古朴的丹鼎，气度不凡。
“是玄丹宗的钱长老！”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
那钱长老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议论，一路来到露台之下，对着上方的叶凡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脸上那热情的笑容简直能将冰雪融化。
“叶凡丹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他双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份制作精美绝伦的烫金招揽函，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老夫代表我家宗主，诚心诚意地邀请您加入玄丹宗！只要您肯点头，宗门核心传承、海量修炼资源，皆可为您敞开！地位嘛……只在我家宗主之下！”
叶凡的身影一动，下一刻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钱长老面前，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招揽函。入手温润，乃是由千年暖玉制成，单是这份招揽函本身，便已价值连城。
钱长老见叶凡收下，并未立刻拒绝，眼中的喜色更浓，如同一个最精明的商人，立刻开始加码。
“宗门之内，有七十二座独立丹峰，灵气浓度各不相同，您可任意挑选一座作为自己的道场！藏经阁内所有典籍，无论丹方、功法，尽数对您开放查阅，绝无限制！”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我们甚至可以动用宗门覆盖整个东域的情报网，全力以赴，帮助您调查……您父母当年的旧事。”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叶凡心中最深处。他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霸道气息，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凝滞。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眼角余光瞥见一名丹盟护卫正从他身侧走过。那护卫身材普通，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仿佛只是一个最寻常的巡逻人员。但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枚毫不起眼的灰色玉简，被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隐蔽手法，塞入了他的袖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连一旁的钱长老都没有丝毫察觉。
叶凡不动声色地将玄丹宗长老送走，只说需要考虑一二，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静室。
“咔嚓。”
他捏碎了那枚灰色的玉简。
一道冰冷、简洁、充满金石之气的意念在他脑海中直接炸开。
“天武宗，诚邀叶丹师入我宗门，任客卿长老。”
“我宗不善丹道，但武道昌盛，门下弟子三千，皆是悍不畏死之辈。影阁虽强，我宗亦不惧。若丹师愿来，天武宗愿为丹师手中之剑，助你斩尽仇敌！”
没有虚假的客套，没有诱人的资源，只有最直接、最赤裸的承诺——武力。
静室内，叶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玄丹宗，丹道圣地，能让他的古神炼丹术发挥到极致，将修为以最快的速度转化为实力。
天武宗，武道大宗，能为他提供最直接的庇护和一把锋利无比、用以复仇的刀。
“吱呀——”
静室的门被推开，老管家端着一碗参汤，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份华美无比的烫金招揽函，浑浊的老眼中顿时亮起了光。
“少爷，这是……玄丹宗？”
“去吧，少爷，去玄丹宗吧！”老管家将参汤放下，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丹道是您的根基，您不能舍本逐末。而且……玄丹宗向来与世无争，不参与任何纷乱，和当年的叶家也、也毫无瓜葛，安全！”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重。
叶凡看着老管家布满皱纹和忧虑的脸，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是啊，丹道才是他逆天改命的基石。武力可以借，但炼丹术，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力量。唯有炼制出逆天的神丹，拥有碾压一切的绝对实力，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将希望寄托于他人之手。
他做出了决定。
片刻后，他来到了丹盟总会长所在的书房。
总会长正背对着他，临摹一幅笔走龙蛇的古画，见到叶凡进来，他放下了笔，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慈祥的笑意。
“决定了？”
“晚辈想去玄丹宗看看。”叶凡平静地回答。
总会长脸上的笑意，像是凝固的蜜糖，一点点变得僵硬，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他那双总是带着欣赏的眼眸，此刻深处，却透出一种深藏的、令人心悸的忌惮与贪婪。
“叶凡，你是我丹盟的首席长老，何必舍近求远？留下来，我保证，整个青州丹盟的资源都向你倾斜，我甚至可以上报总盟，为你争取更高的地位。丹盟，才是你最好的后盾。”
叶凡心中了然，平静地婉拒了。
总会长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叶凡，一字一句地说道：“古神炼丹术，自古以来便是不祥之物，被无数人觊觎，被天下正道视为禁忌。你以为玄丹宗找你是为了什么？你以为天武宗找你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留在丹盟，有老夫在，至少还能护你周全。你若执意离开，踏入那片更广阔的是非之地，这门禁忌之术，只会为你引来无穷无尽的杀身之祸！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这番话，名为劝诫，实为威胁。
叶凡听懂了，总会长并非真的想保护他，而是想将他和这门“禁忌之术”，像一件珍宝一样，牢牢地掌控在丹盟，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中。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对着总会长，深深地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拜，是谢过往的知遇之恩。
这一转身，便是彻底的决裂。
走出书房，林风早已等在外面，脸上带着一丝复杂。
“你这家伙，真要走？丹盟这烂摊子可还等着人收拾呢。”他难得没有嬉皮笑脸。
叶凡笑了笑，抛给他一枚丹药，浓郁的丹香瞬间逸散开来。
“替我守好青州，继续搜集影阁的情报。这枚‘固魂保命丹’，就当是预付的定金了。”
“靠！这么大方？”林风一把接住，小心翼翼地收好，随即又重重锤了叶凡一拳，“保重。下次再见，你要是混得没我好，可别怪我嘲笑你。”
“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叶凡大笑着，转身向丹盟大门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出丹盟大门的那一刻。
“咻！”
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从极远处传来！
一支通体漆黑如墨，尾羽却闪着诡异血光的羽箭，以超越音速的可怕速度，精准无比地钉在了他身前半尺的巨大石柱上！
箭身兀自嗡嗡作响，强大的力道让坚硬的石柱都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箭杆上，绑着一封用特殊兽皮制成的信。
叶凡眼神一凝，伸手取下信，展开。
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用鲜血写成的字，那血迹尚未完全干涸，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不要调查叶家旧事，速速离开东域，否则性命不保。记住，古老的契约，无人可以违背。”
叶凡捏着信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古老的契约？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得令人心颤的弧度。
他将信纸，在掌心之中，一点点碾成了最细微的粉末。
契约？
这世上，能束缚他的契约，还没被创造出来！
前路再多艰险，再多迷雾，他叶凡，一剑斩之，一丹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