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看着姬如雪那几乎落荒而逃的窈窕背影,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惊得池塘里的鱼儿都四散游开。
“哈哈哈哈哈……”
“好!好!告诉岳母大人,小婿明日一定准时登门拜访!”
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味的光芒。
见女婿?
这可有点意思了。
这位深居简出的首辅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见他,恐怕不单单是“相看女婿”那么简单吧?
不过,他叶修什么场面没见过?
“丑姑爷总要见丈母娘。”
他重新拾起鱼竿,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调,“正好,也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母亲,能生出如雪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儿。”
翌日,巳时。
叶修准时出现在气势恢宏的首辅府门前。
早已有管家在门口等候,见到叶修,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乾王殿下万安,夫人已在花厅等候,请随小的来。”
“有劳了。”
叶修微微颔首,随着管家穿过层层庭院,一路行至一处清雅僻静的花厅。
花厅内布置得素净雅致,熏香袅袅。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素色锦袍的妇人。
她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容貌与姬如雪有五六分相似,虽已不再年轻,但眉宇间依旧可见当年的风华,只是气质更为沉静温婉,眼神通透而平和,此刻正含笑看着走进来的叶修。
“晚辈叶修,见过夫人。”叶修上前几步,执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态度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首辅夫人苏婉清,目光在叶修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姿容俊逸,气度不凡,眼神清澈坦荡,心中先就有了几分满意。
她温和地抬手虚扶:“殿下不必多礼,快请坐,来人,看茶。”
叶修道谢后,在客位落座。
侍女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花厅内只剩下二人。
苏婉清并未急于开口,只是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似在斟酌言辞。
叶修也不催促,安静地坐着,耐心等待。
片刻后。
苏婉清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叶修,语气温和却带着一抹审视:“殿下,今日冒昧请您过府,是想当面谢过您数次对小女的回护之恩,如雪虽然是知书达理,但有时不免冲动,多亏殿下周全。”
叶修微微一笑,谦逊道。
“夫人言重了。”
“如雪天真烂漫,赤子之心,晚辈与她相交,是晚辈的荣幸。”
“回护之说,实不敢当,不过是分内之事。”
苏婉清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似乎颇为受用。
但话锋随即轻轻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深意。
“殿下的才情能力,近来可谓是名动京城,便是老身身在府中,也时有耳闻。”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殿下如今圣眷正浓,锋芒毕露,恐怕也会引来不少关注,乃至……是非。”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叶修,缓缓道:“老身别无他求,只愿如雪一生平安喜乐,故而,有些话不得不问,还望殿下坦诚相告。”
叶修神色一正,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迎上苏婉清的目光,坦然道:“夫人请问,晚辈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婉清直视着他的眼睛。
“殿下志在何处?”
“对于如雪,又究竟是何打算?”
“这未来的路,殿下欲行何方,可能保她周全,护她无忧?”
叶修并未立即回答,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等放下茶盏,他抬眼迎上苏婉清审视的目光,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夫人此问,直指核心,晚辈感佩。”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朗。
“既蒙夫人垂询,晚辈不敢虚言。”
“志在何处?晚辈之志,不在庙堂之高,不在九五之尊。”
“或许夫人觉得此言矫饰,但晚辈确无染指储位之心。”
“那个位置,看似至高无上,实则枷锁重重,孤家寡人,非我所愿。”
“我所求者,不过是‘自在’二字。”
“有能力护住所爱之人,有闲暇钻研心之所好,有自由行心中之道,不必仰人鼻息,无须违心逢迎。”
苏婉清眸光微动,并未打断,静待下文。
叶修继续道。
“至于如雪,她并非我宏图霸业中的点缀或筹码,她是我心之所向,是我想携手共度余生之人。”
“对她的打算,很简单。”
“她若愿翱翔九天,我便是托举她的风。”
“她若愿静守一隅,我便是遮风挡雨的檐。”
“她永远有选择的权利,而我,会穷尽所能,让她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其后果都由我来担,其路途都有我来护。”
“至于未来的路……”
叶修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洒脱。
“路在脚下,亦在心中。”
“或许不会是一条世人眼中规规矩矩的坦途,可能会有风雨,会有荆棘。”
“但请夫人放心,叶修别的不敢保证,唯有一点……”
“但凡我在一日,便无人能伤她分毫。”
“这并非狂妄,而是基于对自身能力的认知,以及对守护之心的绝对自信。”
他最后郑重道。
“周全与否,无忧与否,口说无凭。”
“晚辈愿以余生为契,请夫人拭目以待。”
“或许我给不了她世人皆羡的凤冠霞帔,母仪天下,但我能给她绝对的尊重、真挚的情意、以及一个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内里永远温暖安稳的家。”
一番话语,不急不缓。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却如涓涓细流,浸润心田。
苏婉清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化为动容,最终归于一种复杂的欣慰。
她阅人无数,自然能分辨出何为真心,何为假意。
叶修眼中那份坦荡、从容以及对女儿毫不掩饰的珍视,做不得假。
她缓缓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抿一口,再放下时,脸上已绽开一抹笑意。
“殿下之心,老身……明白了。”
她轻轻颔首,“如雪能得殿下如此相待,是她的福分,这未来的路,是你们二人的路,老身……拭目以待。”
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与她见过的所有王孙公子都不同。
他的世界更大,他的心更自由,而他对女儿的心,也更真。
这,便足够了。
叶修挑了挑眉,行了一礼。
就在厅内气氛缓和,苏婉清脸上露出欣慰笑容的下一刻……
“砰!”
花厅的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
紧接着。
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身着劲装的大汉龙行虎步地闯了进来,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坐在客位的叶修。
“你就是叶修?那个要娶我家如雪的八皇子?”
大汉声如洪钟,震得花厅似乎都嗡嗡作响。
叶修抬眼望去,只见这大汉身高八尺,肌肉虬结,浑身散发着一种来自江湖的彪悍气息。
他心中念头微转,已猜出来人身份,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容起身,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本王。”
大汉上下打量着叶修,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下一秒。
他毫无征兆地,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直接就朝着叶修的脸颊扇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小子!我乃是如雪的亲舅舅苏大山!”
“想当老子的外甥女婿,光会耍嘴皮子可不行!”
“有没有资格,得过了老子这一关再说!”
“大山!不可胡来!”苏婉清脸色骤变,急忙出声呵止。
但苏大山出手如电,她的话音未落,那蕴含着巨力的巴掌已经临近叶修面门,劲风甚至吹起了叶修额前的几缕发丝!
这一巴掌若是扇实了,恐怕石头都能拍裂!
然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叶修却是不闪不避。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脚下步伐微微一错,身形瞬间变得沉稳如山,双手闪电般抬起,一上一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精准地架住了苏大山粗壮的手腕!
“嘭!”
一声闷响!
叶修的手臂与苏大山的手腕结实撞在一起。
想象中的叶修被一巴掌扇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只见。
叶修稳稳地站在原地,双脚如同生根,那看似单薄的身躯,竟硬生生格挡住了苏大山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同时。
他用的姿势颇为奇特,双臂圆转,似刚非刚,似柔非柔,正是咏春起手式的防御姿态,巧妙地将那股蛮力引偏、化开。
“什么?!”
苏婉清原本惊骇欲绝的表情瞬间凝固,转而化为震惊,一双美眸瞪得老大。
她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实力再清楚不过。
天生神力,在江湖中被称为“江南六怪”,寻常七八个壮汉都近不得身。
她原以为叶修就算会些武艺,也绝难抵挡弟弟这一击,却万万没想到,叶修不仅挡住了,而且挡得如此轻描淡写,身形晃都未晃一下!
苏大山也是猛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一巴掌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又像是撞上了一堵柔韧的气墙,大部分力道都被对方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卸开了。
“咦?”
苏大山收回手,眼中的轻视瞬间被浓厚的兴趣取代,他大喝一声,声震屋瓦,“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居然能挡住老子七分力的一巴掌?有意思!再来!”
话音未落。
他手臂猛地一震,一股劲力爆发,试图震开叶修的格挡。
叶修感受到那股汹涌而来的力量,知道硬抗不是办法,顺势借力向后滑开半步,巧妙化解了这股冲击。
而苏大山得势不饶人,庞大的身躯如同猛虎出闸,再次揉身扑上。
以至于。
拳风呼啸,直取叶修中路,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面对苏大山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的刚猛拳劲,叶修神色不变,迎身而上,双臂如灵蛇出洞,使出的正是咏春拳的近身短打技巧!
“来得好!”
苏大山见叶修竟敢欺近,大喝一声,钵盂大的拳头带着破空之声,直捣叶修面门。
叶修不慌不忙,使出一招“摊手”,左手闪电般搭上苏大山的手腕外侧,并非硬挡,而是顺势向外一拨一引,巧妙地将这记重拳的力道引偏。
紧接着。
他的右拳如同毒蛇出洞,沿中线疾速冲出,直击苏大山敞开的胸口空档——正是咏春的经典杀招“日字冲拳”!
“嗯?!”
苏大山没想到叶修的反击如此迅捷刁钻,拳速快得惊人。
他急忙沉肩回臂,试图格挡。
但叶修的日字冲拳连绵不绝,一拳方出,二拳又至,拳拳都沿着最短的中线距离,如同雨点般密集地轰向苏大山的胸膛、肩窝。
“砰!砰!砰!”
拳头着肉的闷响声接连响起。
苏大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快攻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觉得胸前阵阵发闷。
那力量虽不似他那般刚猛无俦,却穿透力极强,且速度奇快,让他厚重的防御如同虚设,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好快的拳!”苏大山又惊又怒,同时也激起了更强的战意。
他双臂一振,不再保留,使出了看家本领“开山掌”。
一时间。
掌风呼啸,势大力沉,仿佛真能开山裂石,笼罩向叶修周身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