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草原被夕阳染成血红色。午马立在最高的草丘上，金红色的鬃毛被晚风掀起，像团燃烧的火焰。他的四蹄踏碎最后一道霞光，马蹄铁在地面烙出星芒般的印记——那是他用千年修为刻下的\"镇邪印\"，能驱散方圆十里的阴邪。
\"来了。\"
低哑的嘶吼从草甸深处传来。午马垂下头，目光如炬。月光下，一道暗红的影子正贴着草叶潜行，皮毛上沾着未干的血渍，在夜露里泛着妖异的光。那是头母豹，额间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右耳缺了半块，正用前爪扒开带刺的荆棘——她的爪尖上还挂着半片人类的衣襟，染着暗褐色的血。
\"血月豹。\"午马的声音像晨钟撞碎暮霭，\"三百年前你族被屠，我便在草原设了'镇血阵'。今日你踏入此间三步，便是破了我的阵。\"
血月豹的瞳孔缩成竖线。她的尾巴重重拍地，草叶间渗出黑红色的雾气——那是用百具人类尸体的怨气凝成的\"血煞\"。雾气里浮着无数张扭曲的脸，有哭嚎的孩童，有挣扎的妇人，正是她族人被屠杀时的模样。
\"镇血阵？\"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岩石，\"人类的血，我族人的血，早把这破阵泡烂了！\"她猛地跃起，带起的风掀翻了三丛荆棘，\"三百年前，你们这些神兽说'万物平等'，转头就把我族当猎物！今天，我要用你们的血，给族人祭旗！\"
午马的鬃毛炸起。他能感觉到，血月豹体内缠着根根黑链，链头扎进地核——那是被仇恨扭曲的\"怨魂锁\"，正源源不断地抽取她的理智。更可怕的是，她的爪尖渗出的黑血里，竟裹着半颗破碎的\"魂珠\"——那是她最后一任伴侣的心脏，被人类用毒箭射穿后挖走的。
\"停下。\"午马张开前蹄，马蹄铁迸出刺目的金光。金光照在血煞上，雾气瞬间凝结成冰晶，簌簌坠落，\"你杀的不是人类，是被邪术操控的傀儡。真正的凶手，在西边的黑岩城。\"
血月豹的动作顿住了。她的鼻子动了动，嗅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腐臭——那是黑岩城邪修特有的\"尸油味\"。三天前她潜入城中，亲眼看见祭坛上堆着上百具人类的尸体，祭司正用他们的血炼\"血魂丹\"，而丹炉旁跪着的，正是她族人被剥了皮的骸骨。
\"骗子。\"她的声音软了些，却仍带着警惕，\"人类最会说谎。\"
午马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地面的血渍。血渍遇热融化，露出下面刻着的古老符文——那是他用\"星轨之力\"封印的真相：\"三百年前，黑岩城的邪修为了得到'血月豹王'的魂珠，屠了你全族。我赶到时，只剩你这头怀孕的母豹。\"他的马蹄轻轻踢开块碎石，露出下面埋着的兽骨，\"这些是你族人的骸骨，我用镇血阵护着，等有朝一日真相大白。\"
血月豹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扑过去，用爪子扒开碎石，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白骨。最上面那具小豹骨，额间还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她额头上的，一模一样。
\"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哽咽，爪尖深深抠进泥土，\"你...你说过会保护他们...\"
\"我没能保护好。\"午马的尾巴垂下来，扫过那些骸骨，\"但我会保护你。\"他抬头看向血月豹，金色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你的仇人不是人类，是黑岩城的邪修。他们用'血魂丹'操控凡人，让他们以为豹族是怪物。\"
血月豹的身体开始颤抖。她想起三天前在黑岩城看到的场景：祭司举着染血的魂珠，对凡人大喊\"豹妖食童\"；妇人们举着火把，喊着\"烧死妖物\"；而她躲在屋顶，看着自己的族人被砍成碎片，却没有勇气冲下去——因为她知道，一旦现身，连最后这点血脉都会被斩断。
\"跟我来。\"午马转身向草原深处奔去。他的马蹄踏碎月光，在地面画出银色的轨迹，\"我知道黑岩城的祭坛在哪。今晚子时，月蚀来临，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血月豹犹豫了片刻，最终跟了上去。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和午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柄交叉的剑——一柄金，一柄红，在夜色里划出希望的弧。
黑岩城的祭坛在山顶。当他们赶到时，月光正被乌云吞噬，祭坛中央的青铜鼎里，血魂丹正在沸腾，散发出刺鼻的腥气。鼎周围跪着上百个被控制的凡人，他们的双眼泛着幽蓝，双手举着带血的匕首，正准备将最后一只活祭的小豹推入鼎中。
\"孽障！\"
午马仰天长啸。他的鬃毛化作金芒，马蹄踏碎云层，带起的罡风将周围的凡人掀翻在地。血月豹紧随其后，她的皮毛化作暗红闪电，爪尖撕裂空气，直取举匕首的凡人手腕——她要救那只小豹，哪怕它已经没了呼吸。
\"保护平民！\"
清脆的呼喊从人群中传来。几个手持火把的少年冲上来，用身体挡在小豹面前。为首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却举着根烧火棍，大喊：\"你们才是怪物！我们村的人都被你们害了！\"
血月豹的动作顿住了。她望着少年脸上的伤疤——那是被邪修用烙铁烫的，和他们族人当年被人类猎人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够了。\"
午马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他收住脚步，用马身挡住血月豹的攻击。月光重新洒下，照在他的鬃毛上，竟泛起淡金色的光晕——那是他用全部修为凝聚的\"慈悲印\"，能化解一切怨恨。
\"你看。\"他指向人群，\"这些孩子和你们的孩子一样，会笑，会怕，会为同伴挡刀。\"他的目光扫过血月豹，\"仇恨像毒草，只会让伤口更烂。真正的力量，是守护。\"
血月豹的爪尖缓缓收回。她望着少年们脸上的泪痕，望着鼎里沸腾的血魂丹，突然想起自己族人临终前的话：\"别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豹——它的胸口还插着半把匕首，却在她怀里渐渐暖了过来。
\"走。\"她对午马说，\"去毁了这祭坛。\"
午马点了点头。他扬起前蹄，金芒如潮水般涌出，将青铜鼎震得粉碎。血魂丹遇光即燃，腾起刺目的火焰，将邪修们的惨叫声淹没。血月豹则扑向那些被控制的凡人，用舌头舔去他们脸上的迷药，用爪子撕开他们身上的锁链。
当第一缕晨光升起时，黑岩城的祭坛只剩一片焦土。血月豹坐在废墟上，怀里的小豹正慢慢舔她的爪子——它竟然活了过来，因为母亲的血里，早没了仇恨的毒。
午马站在她身旁，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他的鬃毛不再燃烧，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明亮。
\"以后，\"他说，\"草原的夜晚，会有两盏灯。一盏是我的金芒，一盏是你的红影。\"
血月豹笑了。她的尾巴轻轻扫过午马的马腿，留下道淡红的印记——那是和解的标记，也是新生的开始。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举着用树枝做的剑，追逐着晨露里的蝴蝶。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血月豹和午马的身上，将两个曾经对立的身影，融成了一幅温暖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