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湮灭之主的抉择
七号码头的黄昏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油画，所有颜色都模糊在一起。沈墨铮站在b区入口，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拍打在脸上。耳钉持续发烫，陌玄霄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陷阱……清除者……别进去……\"
\"沈警官，就是那个集装箱。\"李队指向二十米外的蓝色集装箱，编号b-23在夕阳下泛着锈红色的光，\"要等后援吗？\"
沈墨铮的左脚踝突然刺痛，那颗钢钉仿佛在骨头里燃烧。这感觉太熟悉了——和他在预知幻象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样。他摸了摸耳钉：\"再等等。\"拖延时间，等陌玄霄解决那些清除者。
\"等什么？\"年轻警员小王不解地问，\"账本上说这里有'黑蝎'的毒品存货，万一被转移了怎么办？\"
沈墨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集装箱区域太安静了，连海鸥都不靠近，这不正常。他再次看向b-23，恍惚间看到集装箱门缝下有暗红色液体渗出。幻象？还是真实？
\"我去看看。\"他最终说道，手按在配枪上，\"你们保持距离，有任何异常立刻呼叫支援。\"
一步，两步……随着距离缩短，沈墨铮的头痛加剧。集装箱在视野中扭曲变形，仿佛透过高温空气看到的景象。当他还差五米时，耳钉突然爆发出灼热的高温，陌玄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跑！现在！\"
沈墨铮猛地转身大喊：\"后退！有埋伏！\"
太迟了。
第一声枪响来自右侧的集装箱顶部。小王应声倒地，胸口绽开一朵血花。紧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李队肩膀中弹，踉跄着躲到一堆货箱后面。沈墨铮翻滚寻找掩体，子弹在身后的水泥地上溅起一串火花。
\"狙击手！三点钟方向！\"他对着通讯器喊道，同时拔枪还击。
耳钉中传来陌玄霄的咒骂声，接着是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沈墨铮的左腿突然一热，然后是剧痛——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大腿。他咬牙压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涌出，和预知幻象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沈墨铮！\"李队在掩体后喊道，\"后援十分钟到！坚持住！\"
沈墨铮试图移动，但左腿已经使不上力。他背靠货箱，看到至少四个黑衣枪手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更可怕的是，集装箱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是人类，而是像码头那晚看到的黑色雾状生物，中心有一只血红的眼睛。
枪手们突然停下脚步，整齐地让开一条路。一个穿深红色西装的男人缓步走来，左眼下蛇形疤痕在夕阳下格外刺眼——林蟒，那个本该被陌玄霄解决掉的归墟执行者。
\"沈警官。\"林蟒的声音像蛇爬过玻璃，\"我们又见面了。你的神明宠物呢？\"
沈墨铮握紧配枪，但知道自己寡不敌众。耳钉已经不再发烫，变成死一般的冰冷。陌玄霄遇到麻烦了？还是被系统阻止介入？
\"你们想要什么？\"他拖延时间，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银色匕首。
\"你。\"林蟒微笑，露出镶金的犬齿，\"准确地说，是你体内的东西。湮灭之主的神骨碎片。\"
沈墨铮一愣。神骨碎片？是指陌玄霄在幻象中植入他体内的发光骨头？
\"不明白？\"林蟒夸张地叹气，\"看来我们的主什么都没告诉你。真遗憾。\"他做了个手势，两名枪手上前架起沈墨铮，\"带他去祭坛。等湮灭之主现身救人时，结界会困住他。到时候……新神就能吞噬旧神了。\"
沈墨铮被拖向b-23集装箱。门开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内部被改造成一个诡异的祭坛——地面刻着巨大的眼睛图案，中央石台上绑着一个人，是局长！老人满脸是血，胸口微弱起伏，还活着但伤势严重。
\"局长！\"沈墨铮挣扎着，腿伤让他使不上力。
\"诱饵罢了。\"林蟒冷笑，\"没想到他这么配合，一听说能抓到害你残废的仇人，立刻亲自带队。\"他凑近沈墨铮耳边，\"猜猜谁告的密？你们警局里可有不少归墟的信徒。\"
沈墨铮被按在祭坛边缘。林蟒拿出一把奇特的匕首——刀身弯曲如蛇，刃口泛着蓝光。
\"知道吗？\"林蟒用刀尖轻划沈墨铮的左肩枪伤，\"每一世，你都是这样死在祭坛上。只不过以前是湮灭之主亲自动手，现在他叛变了，只好由我们代劳。\"
刀尖刺入皮肤，沈墨铮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流下，滴入祭坛的凹痕。地面上的眼睛图案开始泛出暗红色的光。
\"多甜美的血啊。\"林蟒舔了舔刀刃，\"难怪他戒不掉你。九世轮回，就像吸毒上瘾……\"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突然从码头入口传来。整个集装箱剧烈摇晃，灰尘和铁锈从顶部簌簌落下。枪手们慌乱地看向门外，林蟒却露出狂喜的表情：\"他来了！准备结界！\"
又是一声爆炸，这次更近。集装箱的铁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阳光如洪水般涌入昏暗的空间。在那片刺目的光芒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近——白发如雪，黑袍翻飞，菩提手串上的每一颗珠子都燃烧着血红色的火焰。
陌玄霄，但又不是平时的他。银灰色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金色，眉间浮现出一道血色的神纹，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动，像高温下的空气扭曲。
\"放了他。\"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多重音层的叠加，如同千万人同时开口，\"这是最后的警告。\"
林蟒却大笑起来，蛇形疤痕扭曲如活物：\"看看谁来了！叛徒！系统的逃犯！\"他猛地将匕首抵在沈墨铮的喉咙上，\"再靠近一步，我就切断他的颈动脉。看看是你的神力快，还是我的刀快？\"
陌玄霄停在祭坛边缘，金色眼眸锁定林蟒：\"你想要什么？\"
\"你明知故问。\"林蟒的眼中闪烁着疯狂，\"新神需要旧神的力量才能完全苏醒。要么自愿献祭，要么……\"匕首轻轻一划，沈墨铮的颈部出现一道血痕，\"我们抽干他的血，强行提取你留在他体内的神骨碎片。\"
沈墨铮感到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下。更糟的是，腿伤失血让他开始头晕目眩。视线模糊中，他看到陌玄霄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那是一种认命般的决然。
\"如你所愿。\"陌玄霄说，\"放开他，我自愿走上祭坛。\"
\"不！\"沈墨铮挣扎着，\"别听他的！陌玄霄，走啊！\"
林蟒狂喜地松开沈墨铮，示意手下将他拖到一旁。陌玄霄缓步走向祭坛中央，每走一步，身上的金光就暗淡一分。当他站定在图案中心时，林蟒开始吟诵一种古老的语言，地面上的眼睛图案亮起刺目的红光，像无数血管般向中央蔓延，缠绕上陌玄霄的双腿。
\"陌玄霄！\"沈墨铮嘶吼着，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不要！\"
陌玄霄转头看他，金色的眼睛在红光中依然明亮：\"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过来。\"
林蟒的吟诵声越来越高亢。红光如活物般爬上陌玄霄的身体，开始吞噬他的神力。沈墨铮眼睁睁看着陌玄霄的白发逐渐失去光泽，菩提手串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爆裂，黑色长袍下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
就在这时，局长突然从石台上滚落，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向林蟒。匕首脱手飞出，正好滑到沈墨铮脚边。他立刻抓起匕首，刺入身后枪手的大腿，趁对方吃痛松手时，拖着伤腿扑向祭坛。
\"沈墨铮！别过来！\"陌玄霄的声音充满惊恐，\"结界会撕裂你的灵魂！\"
太迟了。沈墨铮已经跨入了红光范围。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寸皮肤都被剥开，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他摔倒在祭坛边缘，手指距离陌玄霄的靴尖只有几公分。
林蟒狂笑着捡起匕首：\"完美的祭品！两个一起献祭，新神必将赐予我们无上力量！\"
就在匕首即将刺下的瞬间，一道刺目的金光从陌玄霄胸口爆发。他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长啸，双手猛地撕开缠绕在身上的红光：\"系统规则第零条——当任务者生命受到威胁时，可暂时解除所有限制！\"
整个集装箱内部被金光充满。沈墨铮看到陌玄霄的身体悬浮起来，白发如火焰般舞动，黑袍化为无数黑色光点，露出下面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神明本体——一个由金色光线编织而成的人形，胸口处有三处明显的空缺，像是被挖走的骨头。
\"不……不可能！\"林蟒惊恐后退，\"系统怎么会允许你……啊！\"
金光如利箭般穿透他的身体。林蟒的皮肤开始龟裂，从裂缝中透出刺目的光。他想尖叫，但声音还没发出就化为一堆灰烬。其他枪手和黑雾生物同样在金光中灰飞烟灭。
结界破碎，红光消散。陌玄霄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在祭坛上。沈墨铮爬到他身边，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是正在消失的幽灵。
\"陌玄霄！\"沈墨铮颤抖着抱起他，\"坚持住，救护车马上……\"
\"没用的。\"陌玄霄的声音恢复了人声，但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强行解除限制……系统会收回我的存在……这是代价……\"
沈墨铮的眼泪落在陌玄霄透明的脸上：\"不，一定有办法！告诉我怎么帮你！\"
陌玄霄艰难地抬起手，轻触沈墨铮的脸颊：\"记住……七世轮回……非你所愿……第八世……我的选择……\"他的手开始消散，从指尖向上，\"第九世……我们会……\"
话未说完，他的手臂完全消失了。沈墨铮绝望地抱紧他，却感觉怀中的重量越来越轻。
\"不要……不要这样……\"沈墨铮的声音支离破碎，\"你不能再次离开……\"
陌玄霄的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微笑：\"这次……轮到你来……找我了……\"
最后一丝金光从他的眼中消失，身体完全透明。沈墨铮抱了个空，只有一件黑色长袍和断裂的菩提手串留在原地，证明陌玄霄曾经存在过。
\"不！\"沈墨铮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集装箱内，\"回来！求你回来！\"
他疯狂地摸索着那件长袍，希望能找到一丝陌玄霄存在的痕迹。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一个硬物——从内袋里掉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笔记本。沈墨铮颤抖着翻开，第一页上写着：
\"沈墨铮轮回观察记录——若我消散，请按以下步骤唤醒我的核心印记……\"
沈墨铮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但他紧紧抓住那本笔记，如同抓住最后的希望。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陌玄霄最后的话语：
\"这次……轮到你来……找我了……\"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沈墨铮抱紧黑色长袍和笔记本，在逐渐黑暗的集装箱内，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轮回几世，他一定要找回那个为他放弃神位的白发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