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尘歌壶边缘区新开辟的土地上已是一片繁忙景象。翻整过的泥土散发着湿润的腥气,空气中混杂着汗水的咸味和远处雷轨列车站点传来的淡淡金属气息。理萌卷着沾满泥点的裤腿,站在田垄上,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刚刚被平整出来的土地。
数十名至冬难民——大多是些精壮却面带菜色的汉子,还有少数沉默但手脚麻利的妇女——正按照他的指点,小心翼翼地将一粒粒饱满的玉米种子摁进疏松的泥土里。他们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认真,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种子,而是失而复得的希望。
“科维亚特,垄沟再深半指,”理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那个正埋头苦干的青年耳边,“赤穗·深根喜欢根扎得深一点,对抗侵蚀才更有力。”他蹲下身,亲自示范,手指在土壤里划出精确的深度。那个叫科维亚特的年轻人连忙点头,用带着浓重至冬口音的提瓦特通用语应道:“明白,理萌先生!”
另一块区域,几位老农则在指导妇女们播种“赤穗双抗三号”。“间距,注意间距!”老农指着田垄上的标记,“别看它抗倒伏,挤在一起营养跟不上,穗子就长不饱满了。”一位裹着头巾的妇人紧张地摩挲着手里的种子袋,嘴里小声祈祷着。这片位于边缘区、靠近新铺设的雷轨站点的土地,是尘歌壶扩大生存空间的重要一步,也是这些失去家园的至冬人融入新生活的起点。金色的种子落入黝黑的沃土,仿佛点点微弱的火种被重新点燃。
正午的阳光有些灼人。理萌刚在田埂边坐下,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理萌先生!”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来,脸色凝重,将一枚用特殊火漆密封的细小金属管递到他手中。“紧急密信!达达利亚大人传来的!”
理萌眼神一凛,迅速拧开金属管,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加密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事态紧急的焦灼:
“富人”残党(潘塔罗涅余孽)与深渊教团‘黯火先锋’部队已秘密集结!目标:奇袭晨曦酒庄前哨!意在摧毁净化节点,断绝尘歌壶外援通道!情报可靠,刻不容缓!——t
寒意瞬间从理萌的脚底窜上脊背。晨曦酒庄!那是“砺锋II”行动好不容易夺回、刚刚重建的蒙德西部重要支点,是反攻深渊的前沿跳板!一旦失守,不仅战略受挫,更意味着前线将士的巨大牺牲可能付诸东流!
他猛地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核心指挥所的方向。几乎就在同时,指挥所方向的空中,一枚代表最高级别警报的赤红色信号弹尖啸着升空,在澄澈的蓝天下炸开一团刺目的焰火!
理萌将水壶塞回腰间,大步流星地朝着指挥所冲去。当他冲进指挥所大门时,刻晴已站在巨大的战术沙盘前,琴、夜兰、饶姝等人围在四周,气氛凝重如铁。
“消息确认了?”刻晴头也没抬,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晨曦酒庄的位置,那里插着一面象征前哨的小红旗。
“达达利亚密信。”理萌将信纸拍在桌上,言简意赅。
刻晴紫色的瞳孔中雷光一闪,瞬间做出了决断:“琴,命令‘砺锋’战备队一级集结!饶姝,检查确认所有‘金穗传音’节点,确保蒙德方向通讯绝对优先!”她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亲自带队驰援晨曦酒庄!理萌,带上你的装备,我们需要你的技术和现场判断!”
命令如山崩般下达,整个指挥所瞬间高速运转起来。刻晴一把抓起桌上的匣里龙吟,雷光在剑鞘上噼啪作响,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精锐的千岩军士兵和西风骑士已列队完毕,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萍姥姥的身影出现在队列前方,手中散发出空间能量的微光。理萌迅速检查了一下随身的工具包和武器,毫不犹豫地跟上刻晴的步伐,汇入即将出征的队伍。
空间通道的光芒亮起,将整支队伍吞没。尘歌壶边缘区新垦的土地上,只留下劳作的难民和农民,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信号弹气味。壶内的下午,仿佛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夜色如墨,深沉地涂抹在尘歌壶核心区的建筑群上。A区住宅的走廊,只余下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寂静拉得悠长。静怡轻轻合上手中的《至冬近代社会思潮变迁初考》,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书桌旁,虚空终端的光幕尚未熄灭,上面一行关于至冬某次贵族议会的日期记录,与她刚刚翻阅的实体文献存在细微出入。
并非生死攸关的情报,甚至可能只是录入员的一个笔误。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严谨,以及对“砺锋”行动所依赖信息准确性的责任感,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她无法安坐。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滑向深夜。犹豫片刻,她还是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又习惯性地摸了摸随身小包——里面沉甸甸地躺着那把冰冷的9毫米手枪,这是夜兰教官坚持让她随身携带的“安全感”。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了公寓房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走廊空荡荡的,刻晴和理萌他们出征后,公寓楼里似乎更安静了些。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的瞬间,一个高大身影如同鬼魅般突兀地挡在了面前,堵住了去路。
静怡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向后小退了半步,脊背瞬间抵住了冰凉的门框。来人穿着千岩军的制式甲胄,但那甲胄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臃肿别扭,仿佛临时套上去的戏服。走廊灯光昏暗,静怡只能看清对方帽檐下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那眼神躲躲闪闪,极力避开与她目光相接。
“静怡小姐,”对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像是喉咙里卡着砂砾,“接到紧急命令,情况有变,请立刻跟我走,护送你前往更安全的地方。”
空气仿佛凝固了。静怡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夜兰教官严厉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身处险境,任何未经明确验证的‘护送’指令都可能是陷阱!第一要务,确认身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清澈的目光透过镜片,如同穿透迷雾的探针,直直刺向对方躲闪的双眼。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一字一顿:
“什么命令?谁签发的?请出示你的身份铭牌和正式的调令文书。”
那假警卫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娇小文弱的学者竟如此强硬。他被静怡毫不退缩的质问逼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走廊尽头空无一人后,他眼中最后一丝伪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和孤注一掷的凶戾。他猛地挺直了腰板,下巴微抬,用一种极其夸张、自认为充满威慑力却显得无比滑稽的戏剧腔调宣告:
“哼!既然你非要问个明白……吾乃至冬愚人众与深渊教团双料高级特工,代号——‘蕈猪’!”他甚至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待掌声,“奉‘富人’潘塔罗涅大人之命,特来‘请’你去……”
“蕈猪”二字还带着滑稽的回音在他舌尖打转,他眼中凶光已如毒蛇般迸射!右手快如闪电,猛地探向腰间鼓囊囊的部位——那里,一把左轮手枪的轮廓在制服下清晰可见!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