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姐姐、傅芸产后恢复好身体,等孩子们一天天长大。
有母亲和岳母、嫂子照顾,张子舟也很放心。
而他和傅藻,这段时间则是待在书屋。
把带回来的书,全部翻阅、汲取。
再就是,每日雷打不动,用一个时辰练馆阁体。
遇到问题,互相探讨,共同进步。
忽然有一天。
张子舟看着看着,没来由的笑了起来。
傅藻一怔,而后笑道:“当爹就这么高兴,已经过去这么久,高兴劲儿还没消。”
“当爹这事儿,我自然是高兴;更让我高兴的,是母子平安。”
张子舟头也不抬地笑道:“不过,我现在高兴的,是外面天气真好啊,一直亮堂堂的。”
天可怜见。
他的书屋本来就不大,放了很多礼物进来,又有几箱子书,光线严重不足。
张子舟每看一会儿书,就要闭目养神,让眼睛放松放松。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外面一直很亮,照在书本上,看字也看得特别清楚。
傅藻也觉得很有道理,好奇的拉开门,一阵风吹来,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张子舟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形,也吃了一惊。
好大的雪啊!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雪花纷飞。
“已经是隆冬时节。”傅藻顿觉不可思议,真正体验了一回,世上已千年。
张子舟也走出书屋,望着茫茫大雪,感慨不已。
这时候,陈壮掀开厚厚的门帘,从正屋走出来,说话的时候嘴里冒着白气:“大舅哥,舟弟,今日是小年,不出去走一走?”
“去哪?”张子舟问。
“到镇上购年货,晚上祭灶神。”陈壮背起背篓。
张子舟听完,把书本恋恋不舍的放下,是该出门走走。
不然,真要和社会脱节了。
“我就不去了。”傅藻朝手里哈了一口暖气,“我回去读书,反正今年团圆都在张家。”
说罢,傅藻转身进了屋子。
因为今年是个丰收年,事业多线开花,搬家在即,所以决定在张家院子过个团圆年。
张子舟跟着陈壮走出院门,而后朝着镇上走去。
雪虽然大,但行人很多。
大家都忙着置办年货,背着各种采买来的东西,都是熟人,互相打声招呼。
过了桥,就是大张庄。
没走几步,就发现一个雪球扔过来,速度飞快。
张子舟看到时,来不及躲闪,雪球正中身上,而后散开。
再然后,扔雪球的家伙自己走了出来。
“呀,范哥儿!”
“舟哥儿,恭喜恭喜。”
“多谢多谢。”
“我刚才远远瞧见,感觉很像你,走近一看果然是你。”
“呵呵,你在府城学的怎么样。”
“别提了。”傅范一脸菜色。
三个人一起走向凉水镇,在路上,傅范说起自己在府学的经历。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知道傅范是张子舟的朋友,娄知府有空就来看他。
引起府学生员们嫉妒,都有意为难他。
傅范本来童子试是勉勉强强过关,又被针对,情况就更糟了。
这段日子下来,他在府学被罚的抄写,比他在宗学还多。
对此,张子舟只能深表同情。
“对了。”傅范想起一件事,“听说县学去了一位老先生,是当世一代文宗!”
“是。”张子舟苦笑道,“所以,我的日子并不比你好过,这些日子在家里待着,书没少看一本,字没少写一张。”
傅范道:“说起这个,我偷听到有府学的生员说,年初会转到县学读书。”
“转学?”张子舟对这个词已经有些陌生了。
官学可以转吗?
“当然可以。”傅范道,“前提是,县学的生员,要愿意去府学就读。”
“哦。”张子舟还有点懵。
“我猜测,他们给了县里贫寒生员一些银子。”
“想想只能这么办。”张子舟一脸无所谓。
“我还见到一个人。”傅范看着张子舟,“据说是你们县学,名字叫周禹。”
“是他?”张子舟皱眉。
“他和转学的学子好像很熟,还提到了你,说你很嚣张。”
果然。
这家伙是廪生,又是斋长,犯得着跟我过不去。
当然,他要是找茬,我也只好接招。
要是一碰即碎,弄得和夏家父子一样的下场,就别怪我。
到了镇上,傅范要去拜访亲戚,在镇口和张子舟分手。
张子舟跟着姐夫,在镇上转了一圈,买够了年货。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祭灶神。
就是拿出各种美食,先给灶王爷享用。
灶王爷用过了,一家人才能开吃。
吃过晚饭,全家早早休息,第二天要早早起床。
因为有一件大事,要张子舟或傅藻做。
傅藻吃过早饭,就钻进书屋。
留下张子舟应付。
这件事,就是写春联。
四面八方的亲戚、族人、邻居,都拿着大红喜联过来。
或给银钱,或给糕点,或给米面……
然后,向张子舟求取一副对联。
难怪大舅哥待我家里不走,原来是怕这个。
傅藻则理直气壮:我可不是小三元。
无奈,张子舟只好独自面对。
他一边酝酿新对联,一边把想好的写出来。
求取对联的,差点把他家门槛踏破,这不是形容词而是真实的。
就这样,眨眼便到除夕。
以前哪怕是有新房子,都心里不踏实,就更不会讲究守岁。
今年日子好了,张子舟也有了功名,两家人坐在一起,瞧着多热闹啊。
当晚,外面下着大雪。
屋里烧着火,点着油灯,把屋子照得亮堂堂。
桌案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可把傅锦高兴坏了,一直在吃。
爹、娘、岳父、岳母一人抱一个,手臂酸了,都舍不得撒手。
特别是岳父岳母,知道张家过完年就去新家,回来一趟不易,都抱了一天,还觉得不够。
姐夫则一直绕着姐姐转,给她嗑瓜子,砸核桃,挑蜜饯。
姐姐觉得这份享受是理所应当,自是坦然接受。
张子舟则和傅芸商量着,给孩子取名。
饶是张子舟两世为人,博士+秀才,在取名问题上反复斟酌,都得不到满意答案。
傅藻最特别,女儿吃零食他不管,嫂子给他递眼色他不理,一心扑在书本上。
“喂,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咋变成书痴了。”嫂子戳他额头。
傅藻看着书,懒洋洋道:“我的媳妇啊,你身边天天待着一个比你聪明,比你勤奋,比你会来事,你会怎么想。”
嫂子噗嗤一笑。
子时一到。
在热闹的爆竹声中,新的一年来临。
这一年,大靖弘德二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