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韦伯的视线复杂地从那蓝衣女子身上移开,苦笑一声,缓缓解释。
“穿黄裙的,是朝阳公主。国师曾断言她命格与皇城相冲,不宜久居京城,便被送来晋城常住,名为休养,实则……圣上并不宠爱。”
“红裙的,是陈太守的女儿,陈华笙。”
他的声音顿了顿,最后落在那抹蓝色身影上,神色愈发复杂。
“那位……是五品护城将军魏家的千金,魏蓝衣。她曾与我有过婚约。”
“哦?”
张平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马韦伯,又瞧了瞧那边清冷如冰山的美人,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
“有意思。这趟晋城之行,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看戏的悠然。
“前有豺狼,后有旧爱,韦伯,你这牌面,够精彩的啊。”
马韦伯的苦笑还挂在嘴边,那边的战火已然升级。
“朝阳公主,您这又是何必呢?”
开口的是陈华笙,她手中摇着一柄精致的团扇,眼神里的轻蔑却毫不掩饰地刺向那抹孤零零的粉色身影。
“您在晋城的一应吃穿用度,哪样不是出自我父亲的太守府?如今不过是一匹云锦,妹妹我瞧上了,您让一让,也是情理之中吧?”
她身旁的魏蓝衣,那位曾与马韦伯有过婚约的冰山美人,此刻也融化了清冷,活脱脱一个帮腔的狗腿子。
“陈姐姐说的是。公主殿下平日深居简出,也没什么机会穿这般亮眼的料子,给了您也是压箱底,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如让给陈姐姐,过几日太守府的宴会上,也能叫大家开开眼。”
这二人一唱一和,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发出若有似无的窃笑,将那位朝阳公主衬得愈发势单力薄。
“这布料只有这一匹了!”
店里的伙计急得满头是汗,在一旁为难地解释着。
徐括皱着眉上前,想打个圆场。
“几位小姐息怒,息怒。小店新到了一批苏绣的料子,花样也是顶尖的,不如几位移步看看?”
“不必了!”
朝阳公主死死抱着怀中的云锦,那布料柔软光滑,此刻却被她捏出了深深的皱褶。
她被气得浑身发抖,一双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这匹布,是我先拿到的!”
“先拿到又如何?”
陈华笙的耐心似乎耗尽了,她朝身后的一个粗壮婆子递了个眼色。
那婆子立刻会意,脸上堆起不怀好意的笑,搓着手就朝前逼近。
“公主殿下,您就别为难我们下人了,还是松手吧!”
“放肆!你们敢对公主无礼?”
朝阳身边唯一的小丫鬟小斐张开双臂,鼓足勇气挡在主子身前。
“公主?”
陈华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用团扇掩住半张脸,笑声清脆却刻薄。
“一个被赶出京城,连圣上都懒得看一眼的落魄公主,也配在本小姐面前摆架子?小斐是吧?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连你的舌头也一并拔了!”
小斐吓得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
眼见威吓不成,那几个婆子竟真的要上手去抢,甚至有人的手已经朝着朝阳公主的衣襟探去,分明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扯烂她的衣服,让她颜面扫地!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少路人已经停下脚步,对着店铺内指指点点。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公主若被当众羞辱,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朝阳公主绝望地闭上了眼,抱着布料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如同一朵即将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娇花。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几个即将得手的婆子便被一股巧劲推得踉跄后退,而她们包围圈中的朝阳公主,已经被人一把揽住腰,带了出来。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朝阳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沉稳有力的气息将她包裹,瞬间脱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包围。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怀中的云锦还在,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覆在她的手背上,用一股不容抗拒却又带着奇异温柔的力道,轻轻将她攥得死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她抱着那匹失而复得的云锦,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视野一片模糊。
透过朦胧的泪光,她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张平静而深邃的脸。
那人逆着光,轮廓被阳光勾勒出一圈金边,眼神淡漠,却仿佛蕴含着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这一刻,张平的身影,在朝阳眼中,宛若天神下凡。
“你是何人?敢管我们女儿家的闲事!”
陈华笙的计划被打破,脸上满是怒意,厉声质问。
她并不认识张平这张生面孔。
见张平不语,只是低头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朝阳,陈华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故意拔高了声音,语气极尽污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公主殿下的相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拉拉扯扯,真是好不要脸!”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哗然,议论声四起,一道道探究和鄙夷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张平和朝阳。
“你……你别管我了……”
朝阳又急又怕,扯了扯张平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你快走吧,会惹上麻烦的!”
张平却置若罔闻。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朝阳的手,随即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直射向陈华笙。
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位小姐,张口情妇,闭口相好,听着倒像是行家里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太守千金,这些腌臜词汇是从哪儿学来的?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
张平顿了顿,环视一圈,目光最后又落回陈华笙那张开始变色的脸上,语气悠然,却字字诛心。
“莫非是太守府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让陈小姐耳濡目染了?还是说,这偌大的太守府里,也藏着陈小姐你自己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