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得像要把大地烤裂。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他带领着这支近百人的流民队伍，已经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跋涉了大半天。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焦土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尘。队伍死气沉沉，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孩童压抑的呜咽。
王石头扛着那柄缴获来的豁口大刀，走在陈默身边，像一头烦躁的困兽。“陈头儿，这鬼地方…水影子都没见着！再走下去，人都要成干尸了！”他声音嘶哑，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身后步履蹒跚的人群。李秀娘搀扶着一个虚脱的老妇，脸色同样苍白，嘴唇起了皮，但眼神依旧带着韧劲，默默清点着所剩无几的水囊——每个都轻飘飘的。
陈默眉头紧锁。系统的基础环境扫描功能早已开启，视野中代表水源的蓝色标记点始终在远方，像海市蜃楼。能量槽消耗让他心疼。“坚持住，石头。系统指示的方向没错，前面一定有水。”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维系这支脆弱队伍的最后绳索。然而，他自己也清楚，系统只能提供方向和大概距离，无法精确到水量。这干涸的河床，就是大自然残酷的嘲弄。
队伍中开始出现骚动。一个汉子突然扔下肩上的破包袱，瘫坐在地，哭嚎起来：“走不动了…渴死了！水…我要水！”这绝望的哭喊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涟漪。恐惧和焦渴如同瘟疫般蔓延。更多的人停下脚步，眼神空洞地望着滚烫的天空，或绝望地盯着别人腰间瘪下去的水囊。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眼神闪烁，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那几个护着水囊的妇人，气氛陡然变得危险而紧绷。
“都给我起来！坐下等死吗？”王石头怒吼一声，大刀猛地顿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他的威慑暂时压住了骚动，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并未消失，只是在压力下暂时隐藏。李秀娘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老妇挡在身后，手悄悄摸向藏在腰间的一根磨尖的木刺——这是她按陈默教的法子自制的。
陈默感受到了这股暗流。他停下脚步，没有看那些躁动的人，而是走到瘫倒的汉子面前，蹲下身。他解下自己腰间仅剩的半袋水——那是他省了又省的口粮。水袋很轻，晃荡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陈默拔开塞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点在掌心，递到汉子干裂的嘴边。“润润喉，缓口气。水在前面，省着点喝，我们都能活。”他的动作平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那汉子贪婪地舔舐着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水分，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不是委屈，是羞愧。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在这一刻似乎也黯淡了些许。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不再是单调的方向指示，而是带着一丝急促：【警告：侦测到西南方向1.5公里处存在不稳定生命体征聚集点，数量约15-20，移动轨迹与本队伍存在交叉。初步判定：非善意。建议：规避或戒备。】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西南方向！正是系统指示的水源方向！土匪？溃兵？无论是哪种，对这支疲惫不堪、几近崩溃的队伍来说，都是灭顶之灾。他迅速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系统标记的西南方地平线。那里只有一片在热浪中扭曲的光影，暂时看不到人影。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脸上看不出丝毫异常，只是对王石头低声道：“石头，带几个手脚还利索的兄弟，去前面那个土坡看看地形，找找有没有近路绕过去。注意隐蔽。” 他指向的并非水源方向，而是一个偏离的土坡。
王石头虽然粗豪，但经历过生死，对陈默的命令有着本能的信任。他立刻领会到陈默话里的凝重，没有多问，点了两个同样眼神警惕的汉子，三人猫着腰，迅速脱离队伍，朝着土坡潜行而去。
队伍暂时恢复了前进，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陈默走在最前，看似在观察前方，实则全身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中的任何异响，眼睛余光不断扫视着西南方。李秀娘敏锐地察觉到了陈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绷感，她默默加快了脚步，更紧地护住了身边的妇孺，同时低声提醒着周围的人跟紧。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跋涉中一点点流逝。西南方的地平线依旧平静，只有热浪在无声地翻滚。王石头三人已经消失在土坡后面，杳无音信。队伍中的不安感再次弥漫开来，这次不是因为干渴，而是一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陈默表面上维持着镇定，内心却在飞速计算：水源近在咫尺却又危机四伏。是冒险直取水源，还是立刻转向规避？转向意味着放弃近在眼前的水源，队伍可能真的会崩溃；直取则可能一头撞入埋伏…
就在他心念电转，权衡利弊之际——
“嘚嘚…嘚嘚嘚…”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顺着干涸的河床传了过来。那声音极其微弱，混杂在流民杂乱的脚步声中几乎难以分辨。但陈默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限！那不是风声，不是地裂…那是马蹄声！而且不止一匹！声音的来源…正是西南方！
陈默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整个队伍停止前进。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河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望向陈默，再顺着他凝重的目光看向西南方那片被热浪扭曲的空气。
风，似乎停了。
热浪依旧扭曲着视线。
但就在那片模糊光影的边缘，几道极其模糊、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影子，在枯黄的草丛后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点冰冷的、金属的反光，刺破了迷蒙的热气，像毒蛇睁开的眼睛，直直地钉在了陈默和他身后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身上。
陈默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看得分明——那不是阳光的反射。
那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