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子！”老夫人关切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怎么发起呆来了？可是累了？”
君无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攥着骨笛。他松开手指，轻声道：“许久没听老夫人唠叨，一时走神了。”
夜玲珑注意到他方才瞬间紧绷的肩膀，以及被捏得发白的指尖。她起身点燃了廊下的灯笼，暖黄的光晕驱散了渐浓的夜色。
君无夜望着夜玲珑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那些年在幽冥殿最黑暗的训练里，关于小玲珑的记忆是他唯一的亮光。只是如今...
他摸了摸腰间准备送出去的紫玉哨，想起她和杨依泽的婚事，眼神又瞬间黯了下来。“自己终究还是来迟了么？”
夜玲珑点完灯笼转过身来，暖黄的光晕在她身后散开。她眉眼弯弯地站在廊下：“祖母，无夜哥哥，该用晚膳了。”
三人沿着小泾往花厅走去。
花厅里早已摆好席面，苏婉清正带着丫鬟们布菜。夜明远在主位上翻阅公文。
夜凌云和夜凌风已经换了常服，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九岁的夜凌霄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爹爹，娘亲。”夜玲珑笑着唤道，“无夜哥哥来了。”
君无夜上前拱手行礼：“夜叔、苏姨。”
夜明远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十年不见，要不是你这个头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君无夜笑了笑又对着夜凌云和夜凌风抱拳：“夜大哥、夜二哥。”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夜凌云拉着君无夜在饭桌前坐下。“方才凌风还在说，今日大理寺多亏了你出手相助。”
夜凌风倒了杯酒递过来：“今日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小妹肯定要吃亏了。”
君无夜接过酒杯，银发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我追查厉天行多时了，这个人阴险狡诈，从南疆一路逃窜到了大黎京城。”
“厉天行那混蛋！”夜凌云一拳砸在桌上，“竟敢堂而皇之的在京城对小妹下手！”
苏婉清连忙打圆场：“先吃饭，菜要凉了。”说着给君无夜夹了块鱼肉，“无夜尝尝，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席间，夜凌霄一直偷瞄君无夜的银发。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无夜哥哥，你这头发是天生的吗？”
“霄儿！”苏婉清轻斥。“不得无礼。”
君无夜却毫不在意的笑着转过头：“要摸摸看吗？”
夜凌霄刚伸出手，夜凌云突然咳嗽了一声。少年讪讪的缩回手，却又忍不住问：“之前欧阳哥哥说你能吹笛子杀人，是真的吗？”
“霄儿，吃饭时别说这些。”老夫人给君无夜夹了块排骨，“小夜子多吃点。”
“谢谢老夫人。”君无夜笑着接过。
夜明远端起酒盏，与君无夜碰了碰：“无夜，这次来京城待多久？”
“夜叔，这次主要是来看看你们。”君无夜端起酒杯，温声答道，“顺便处理些殿中事务。”
夜明远看着君无夜，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京城水深，万事小心些。” 他示意了一下酒杯。
君无夜举杯回敬，银发在烛光下微漾：“谢夜叔关心，无夜省得。” 说罢，头一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工部衙门内，萧默坤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下属王韬：“你说…刘广超死了？”
“启禀大…大人，刘广超他...他确实死在了城西废宅内...七窍流血...”王韬颤抖着递上一封血书。
萧默坤接过血书看了看，与之前李心见那封血书如出一辙。
他焦躁地在大堂里来回踱步，双手死死抓着自己散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死了？！怎么会死了？！”
他猛地停住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王韬，“你亲眼看见的？确定是刘广超？！”
王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大人！属下带人一路找到了城西的一处废宅，进去就…就看到刘广超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身体都僵了！咱们的…线索…线索彻底断了啊大人！” 他说完，几乎瘫软在地。
“完了…全完了…” 萧默坤只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他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眼神涣散，“图纸泄密…内鬼被灭口…仙医堂扩建在即，排水图纸若再有差池…老夫…老夫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啊！陛下…陛下非砍了我的脑袋不可！” 他越想越怕，猛地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废物！我萧默坤就是个废物！”
工部其他官员噤若寒蝉，齐齐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子殿下驾到！”
通传声如同惊雷，刹那间让工部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慌乱得不知所措。
萧默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抓地上的官帽往自己头上扣，帽子扣反了也浑然不觉。他胡乱地拍打着官袍上的尘土，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
杨依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的太子常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深沉冷冽，俊美的面容如同冰封的雪山，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王韬、面无血色的众官员，最后落在形容狼狈、官帽戴反、脸上还带着个鲜红巴掌印的萧默坤身上。
“殿…殿下！”
萧默坤扑通一声重重跪倒，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微臣…微臣罪该万死！那刘广超…他…他被人灭口了！！就在城西的废宅被人毒杀！线索…线索彻底断了啊殿下！微臣无能！微臣辜负了殿下的信任！仙医堂的排水图纸…微臣…微臣一定亲自带人，重新勘测，重新设计！保证…保证万无一失！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只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办好排水图纸，或许能减轻罪责。
杨依泽的视线在萧默坤涕泪交加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冷得让萧默坤瞬间停止了哭嚎，只剩下恐惧的抽噎。
“排水图纸，” 杨依泽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而冰冷，“按原定计划，由萧大人亲自督造，赵宇协理。孤只要结果，不问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