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月目光扫过瘫软的贡布扎西,转向沈锐,声音冷冽如刀:“沈锐!”
“臣在!”沈锐声如洪钟。
“着你即刻领金吾卫,会同刑部、大理寺,查封黑石商号所有产业!所有人等,一个不许走脱!所有仓库,给朕一寸寸地搜!尤其是丙字三号、丁字五号库,里面的东西,给朕原封不动地带回来!”她的命令斩钉截铁。
“臣领旨!”沈锐抱拳,霍然起身,甲胄铿锵作响,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转身大步出殿。
夏紫月的目光又落在贡布扎西身上,那眼神已无丝毫温度:“至于吐蕃使臣一行……”她略一停顿,殿内空气再次凝滞。
贡布扎西惊恐地抬起头。
“贡布扎西言行狂悖,诬蔑天朝,威胁帝尊,即刻收押天牢,严加看管!其随从人等,圈禁于四方馆,无旨不得擅离半步!待黑石案水落石出,再行论处!”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陛下!外臣……”贡布扎西挣扎着想说什么。
“拖下去!”肖景容冷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威。殿前武士如狼似虎,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将瘫软的贡布扎西架起,连同他那几个面如死灰的随从,一起拖出了紫辰殿。那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呜咽声迅速消失在殿外。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会暂告段落。群臣心神激荡地退去,殿内只剩下夏紫月、肖景容、肖景宏,以及两个安静下来的孩子。
“母皇!”霜儿抱着她的丑青蛙跑了过来,献宝似的举高,“蛙蛙说它不怕了!它说母皇好威风!”
夏紫月冷肃的眉眼在看到女儿时,才真正柔和下来。她俯身,轻轻捏了捏霜儿粉嫩的脸颊:“霜儿乖,方才吓到了吗?”
霜儿用力摇头,大眼睛亮晶晶的:“才没有!有母皇在,霜儿什么都不怕!蛙蛙也不怕!”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怀里的布偶。
泉儿也默默走到夏紫月身边,安静地站着,只是把小算盘抱得更紧了些。
肖景宏看着两个侄儿,眼中满是后怕和庆幸,叹道:“今日若非霜儿和泉儿……后果不堪设想!这吐蕃狼子野心,竟勾结我大楚奸商,私藏如此巨量硝磺!其心可诛!”
肖景容走到泉儿身边,大手轻轻按在儿子小小的肩膀上,目光深邃:“泉儿,那些账目和仓库信息,你是如何得知?”这孩子展现出的能力,远超一个四岁稚童的范畴。
泉儿抬起小脸,黑亮的眸子看向父王,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声音清晰:“父王书房,黑石商号卷宗,第三格,第七册。丙字库图,在周太傅昨日批注的《盐铁论》夹页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硫磺气味,前日吐蕃使臣入宫,他身上沾着,和父王带回的矿石样品一样。”
肖景容与夏紫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这孩子过目不忘的本事和敏锐的洞察力,简直骇人听闻!
“好泉儿!”夏紫月蹲下身,将泉儿也搂入怀中,用力亲了亲他的小额头,“你是母皇的小功臣!”她又看向霜儿,笑着点点她的鼻尖,“还有你这个小福星!”
霜儿立刻得意地扬起小下巴,蹭着母皇的脖颈。
肖景宏看着这温馨一幕,心有余悸:“九弟,紫月,此事非同小可。黑石商号背后,恐怕不止吐蕃。那几千斤硝磺……绝非一个商号能轻易运作。”
“皇兄所言极是。”夏紫月站起身,眼神再次变得锐利如鹰隼,“黑石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卒子。沈锐查封,必会惊动背后的大鱼。传旨,让周太傅即刻入宫议事!另外,”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工部军器监掌印何在?让他把‘雷霆’的试射场准备好,朕要亲自去看看,这‘靶子’到底够不够硬!”
很快,太傅周文渊匆匆赶至偏殿暖阁。这位老臣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睿智矍铄。听完今日殿上惊变始末,他捋着长须,面色凝重:“陛下,殿下,此案牵涉军国禁物与敌国勾结,黑石商号不过冰山一角。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沈尚书查封黑石,必能起获赃物,此乃铁证。然其核心主事,恐已闻风而遁或遭灭口,需立刻撒网追索,并深挖其上下游关联,尤其是硝磺来源!其二,吐蕃使团此番发难,时机蹊跷,似与黑石暴露有关联。贡布扎西狱中口供至关重要,需派得力心腹,恩威并施,撬开其口!其三,‘雷霆’神器,威力绝伦,今日陛下于殿上提及,既是震慑,亦是引蛇出洞。试射消息传出,必引暗中窥伺者异动,此乃良机,当布下天罗地网!”
周文渊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夏紫月颔首:“太傅老成谋国,所言极是。沈锐那边,朕已严令,掘地三尺也要把黑石的老底掀开!至于贡布扎西……”她眼中寒光一闪,“朕已让暗卫司接手,他们有的是法子让石头开口。试射‘雷霆’,就在明日午时,西山演武场!朕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魉,敢来窥视我大楚利器!”
她转向肖景容:“景容,京畿布防与暗中监控,需你亲自坐镇,尤其留意四方馆剩余吐蕃随从及与黑石有过密切往来的可疑人等。”
“放心。”肖景容声音沉稳,带着金铁之音。
议定方略,周文渊告退。夏紫月揉了揉眉心,正欲更衣前往军器监,暖阁的门帘被一只小手掀开一条缝,霜儿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大眼睛扑闪扑闪:“母皇!泉儿说,有东西给母皇看!”
夏紫月与肖景容对视一眼,皆有些好奇。只见泉儿抱着他那宝贝的小算盘,绷着小脸,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兴奋的霜儿。
泉儿走到夏紫月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把小算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然后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贴身的小锦囊里,掏出了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矿石碎块。碎块还带着泥土的气息,显然刚挖出来不久。
“泉儿,这是?”夏紫月不解。
泉儿拿起一块颜色最深、近乎墨黑的碎块,又拿起一块颜色较浅、带着黄色斑纹的,放在一起,然后抬起小手指了指殿外贡布扎西被拖走的方向,又指了指地上那些矿石:“母皇,黑石商号库里的硫磺,和他身上沾的灰,不一样。”
夏紫月眼神猛地一凝!她立刻俯身,拿起那两块矿石仔细端详。肖景容也凑了过来,他常年接触军务,对矿石也颇有了解。
“这块深色的,是纯度极高的精炼硫磺矿,产自南境火山。”肖景容指着那块墨黑色的碎石沉声道。
泉儿点点头,小手指向那块带着黄斑的:“这个,像皇伯父猎苑后山,废矿坑边捡的石头,味道淡,烧起来烟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