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凰将镇北王的密信递给陈九，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色：“皇叔此信，看似支持，实则施压，北境军力强盛，若他真有异心，或以此为借口南下，刚刚稳定的朝廷恐怕……”
陈九将信件置于案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的穹顶，望向了那无尽虚空。
“镇北王……李镇岳。”
陈九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我记得他，当年在洛京时，便以勇武和韬略着称，是景帝诸多兄弟中，少数得以善终且手握实权的亲王，他镇守北境数十年，抵御蛮族，功勋卓着，在军中和北地民间威望极高。”
他看向明凰：“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乱世之中，兵权即王权，如今洛京虚弱，龙脉初定，百废待兴，在他眼中，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所求，无非是那张龙椅，以及……或许还有更长远的东西。”
“更长远的东西？”明凰疑惑。
“权力顶峰，有时并非终点。”
陈九意味深长地道，“尤其对于他这等身处边疆，见识过更广阔天地和力量的武者而言，北境之外，蛮族供奉的图腾，荒原深处的遗迹，未必没有吸引他的东西，他信中提及的蛮族大宗师，恐怕并非空穴来风，甚至可能……是他故意纵容或者引来的，以此为自身集权和大军南下的借口。”
明凰心中一凛：“若真如此，我们该如何应对？朝廷如今能调动的精锐，多在江南，且需镇守地方，防备幽冥海残部以及可能反复的琅琊山，北境铁骑若南下，我们恐怕难以正面抗衡。”
“硬碰硬，自然非上策。”陈九摇头，
“况且，内战一起，生灵涂炭，非我所愿，亦会动摇刚刚稳定的国本，损耗龙脉恢复的根基。”
他沉吟片刻，眼中混沌之色流转，似在推演无数可能。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陈九最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欲以势压人，我们便以势迎之，他欲借外患之名行内夺之实，我们便先解其外患，断其名分！”
“先解外患？”明凰一怔，
“北境遥远，蛮族凶悍，我们如何能……”
“我去。”陈九淡然道。
“什么？”明凰猛地站起身，
“你要亲自去北境？不行！太危险了！北境是镇北王经营多年的地盘，无异于龙潭虎穴！你虽实力强大，但孤身深入，万一……”
“没有万一。”陈九打断她，眼神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
“如今的北境，或许有能伤我之人，但想留下我，除非他李镇岳动用了某些不该动用的禁忌力量。”
他走到殿窗前，望着北方天际：“而且，并非孤身一人。布设混沌蕴灵阵，正好需要几种产于极北之地的特殊灵材，借此机会，一并寻来，此外……”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明凰，目光深邃：“我需要你坐镇洛京，做三件事。”
“你说！”明凰立刻肃然道。
“第一，立刻以摄政公主之名，发布檄文，表彰镇北王戍边之功，同时宣布，朝廷已洞悉北境蛮族异动，为解皇叔之忧，安定北疆，特遣……嗯，便封我为北境巡风使，持节北上，全权负责协调北境军政，探查蛮族虚实，必要时，可调动北地一切资源，便宜行事。”
明凰眼睛一亮：“妙！如此一来，我们便占了朝廷大义名分，你以钦差身份前往，镇北王明面上便不能公然对你如何，甚至还要配合，这巡风使名头可大可小，全权负责军政……等于分了他的权！”
“第二，”陈九继续道，
“暗中联络与镇北王不睦的北境将领、官员，许以重利，或加以威慑，分化其内部，此事可交由尘网和黑鸮卫的精英去办，苏老先生的水脉传讯或可助一臂之力。”
“我明白，此事我会与萧冉、文墟先生仔细筹划。”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九神色凝重，
“加快混沌蕴灵阵的布置，我不在期间，由你和文墟先生、石晏清主导，苏老先生辅助，按我留下的阵图，先行完成基础部分，此阵不仅能加速洛京恢复，关键时刻，或能借龙脉与国运之力，助我感知北境，甚至……进行有限度的干预。”
他将一枚烙印着复杂混沌纹路的玉简交给明凰：“这是核心阵图与我的神魂印记，若有紧急情况，可通过龙章与此印记联系我。”
明凰接过玉简，感觉重若千钧。
她知道，陈九将此物交给她，意味着绝对的信任，也将洛京和自身的部分安危，系于她手。
“你放心，洛京有我，阵法之事，我必竭尽全力！”明凰坚定道。
陈九点点头，不再多言。他行事向来果决，既然定计，便不再拖延。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明凰公主以摄政之名，正式下达旨意，册封陈九为北境巡风使，赐节钺，代天巡狩，全权处理北境军政要务。
旨意明发天下，迅速传遍各方。
同时，陈九所需的几种极北灵材清单，也通过官方渠道发往北境，要求镇北王府协助搜寻。
此举，既是阳谋，也是试探。
朝野上下，对此反应不一。
有心人自然看出这是朝廷对镇北王的一次制衡与反击，无不屏息以待，想看这位刚刚涤荡洛京的混沌强者，与雄踞北地数十年的镇北王，将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镇北王府的反应，比预想中更快。
在旨意抵达北境重镇“镇北城”的第五日，回执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洛京。
回执中，镇北王李镇岳言辞恭顺，对朝廷关怀北境表示感谢，对北境巡风使陈九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并承诺将全力配合陈九调查蛮族异动，同时已派人按照清单搜寻灵材。
然而，在回执的末尾，他却委婉提到，近来蛮族哨探活动异常频繁，边境数个据点遭受小股精锐袭击，损失不小，镇北城周边亦不太平，恐有蛮族高手潜入。
为保“巡风使”安全，他已派出最精锐的“玄甲锐士”前往边境迎接，并建议陈九一行抵达北境后，直接入住守卫森严的镇北王府，以防不测。
“呵，玄甲锐士迎接，建议入住王府……”明凰看着回执，冷笑一声，
“说是保护，实为监视，甚至软禁，我这皇叔，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足了。”
陈九倒是并不意外：“预料之中，他若坦然接受，反而奇怪，这玄甲锐士和镇北王府，我自会去闯一闯，看看这龙潭虎穴，究竟有何玄机。”
他没有携带大队人马，只点了萧冉以及十名最精锐且擅长隐匿、侦查的黑鸮卫随行。
轻车简从，速度更快，也更便于行动。
临行前，陈九再次检查了即将开始布置的混沌蕴灵阵基，并将一缕精纯的无色混沌本源之气封入水韵龙章，交给明凰。
“此气关键时可护你周全，亦能助你感应阵法运转。”陈九嘱咐道。
明凰将龙章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润与磅礴力量，重重点头：“一切小心，我等你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