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管家激动下楼。
沈知意端着一盘点心上来。
“少爷,您找我?”她放好点心,捏着衣角站在那儿,眼底盛着碎光,脸颊似乎因为高兴而泛着粉。
傅隐洲视线在她捏着衣摆的指尖上落了一瞬,又回到她脸上。
让她上二楼,就这么开心?
他想起刚刚听到的,她在楼下说的话。
「我只想做给他吃。」
阴戾的眉峰稍平了些,惯常紧绷的神情也微微松动。
眼底阴霾褪去。
他推着轮椅靠近。
“做的什么?”
沈知意立刻打开盖子,“是烟熏三文鱼牛油果班尼迪克蛋,和盐渍樱花白桃慕斯。”
傅隐洲视线落在那块慕斯上。
眸光微沉。
“为什么做樱花?”
沈知意眨眨眼,“管家说少爷足不出户,连一楼都很少去。”
“外面春光正好。”
“我想让少爷尝尝春天的味道。”
傅隐洲像是怔住了。
记忆倏地倒退。
他想起在孤儿院的日子。
有一回,他和别的小孩争抢食物,被他们围殴,关在一个笼子里。
知知就从外面,偷偷摘了些花瓣回来给他。
“你不知道吧,有些花也是可以吃的。”她笑靥如花,把她唯一可以找到的食物递到他手中。
“快尝尝,可甜了。”
“你知道吗,这花还不容易找到呢,但是我一边找,一边默念是要给你吃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嘿!突然就出现了!”
“这说明,老天都觉得你应该尝尝这个味道。”
“活下去的味道。”
他嚼着那些花瓣,不太顶用。
可那张比花还甜的笑脸,却被他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而如今……
他在自我的黑井中待得太久。
早就忘了四季流转。
也早就忘了……好好地活下去,是什么味道。
傅隐洲看着漂亮的摆盘,和咸鲜、清甜交织的两种香气,喉结轻滚。
莫名被勾起了久违的食欲。
他指尖动了动,忽地抬眸,看向沈知意。
语调微冷地命令。
“转过身去。”
沈知意立即转身,背对着他。
傅隐洲拿起刀叉。
他左右看看,先尝了烟熏三文鱼。
餐叉灵活转动,将所有食材都裹了一点,还沾了酱。
入口的那一瞬,鲜美的肉质就一瞬间化开。
唇齿间瞬间迸出多种饱满又协调的风味。
水波蛋的柔滑、荷兰酱的微酸乳香、牛油果的绵密、烟熏的醇厚,还有底层马芬的谷物焦香和脆感。
混合成绝妙的多重奏,让他眼神微亮。
不自觉又多吃好几口。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放下刀叉的。
直接捏着面包片,将盘子里的最后一点酱料都沾抹干净,卷入口中。
咀嚼、吞咽。
甚至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
等一切结束。
傅隐洲看着光洁如新的盘子,有些怔然。
抬头,瞥了沈知意的背影一眼。
她仍然乖乖地立在那儿,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目光扫过她身上老气横秋的制服套装,眉头不自觉拧起。
别墅的女佣,好像都上了年纪。
她们统一的工作服,好像不太适合她。
色调灰扑扑的。
和她身上的神采截然不同。
她应该穿亮一点,可爱一点的,符合她年纪的衣服。
傅隐洲蓦地压眸。
墨黑眼底翻起对自己的审视。
他不过刚刚认识她。
为何会觉得她身上有股神采?
又为何要管她穿什么?
傅隐洲把这一切归于自己的审美作祟。
对,审美。
他眼神重新变得冷冽,拿起勺子,去挖那块慕斯。
清甜的果香,和微苦的草木香在唇齿间柔和绽放,居然意外融合成一股甜而不腻的味道,咽下去的瞬间,舌尖留下一丝凉丝丝的余味。
叫人不自觉一尝再尝。
他全吃光了。
“少爷,您都吃完了吗?”沈知意听到刀叉落下的声音,轻声问道。
傅隐洲动作顿住。
拿起水杯,轻轻喝了口。
对美食的渴望,终究还是战胜了心里的那点尴尬。
“嗯。”他让她转过身。
状似不经意地淡淡发问:“还有吗?”
沈知意压下眸底笑意。
微微牵起唇角,摇头道:“没有了。”
“马上就要用午餐了,您得留着点肚子吃饭。”
空气忽然静了瞬。
傅隐洲抿唇,刚刚消散的阴戾寒气,又一点点漫了上来。
他被拒绝了。
被一个傅家派来的女佣,拒绝了。
她忤逆他,还想教他怎么吃饭。
傅隐洲脸色难看。
正要发作。
却听沈知意道:“但是,午餐后,我会为您准备甜汤和饭后小点。”
“都是甜的。”她补充。
傅隐洲紧绷的肩线放松下来。
抬眸。
对上她含笑弯弯的眼。
里头流泻的暖意和微光,蓦地刺了他一下。
傅隐洲眉头紧皱,似乎在为喜好被点破而微恼,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刻意的不耐。
“你就只会做这些腻人的东西?”
“谁说要吃甜的了?”
“抱歉,少爷。”沈知意佯装惊呼,“我不知道您不喜欢吃甜的。”
“只不过今天厨房剩的食材,刚好适合做些甜的。”
“您要是想换,我马上让人去采购。”
傅隐洲闻言,微松一口气。
“用不着。”
“有什么做什么。”
他别过脸,看向窗户,见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开了一点缝隙,眉头皱了皱。
可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大发雷霆。
“那……少爷明天还吃我做的菜吗?”沈知意试探道。
傅隐洲转头。
见她的脸刚好被那束微光照亮,眸光怔了瞬,移开视线。
“随你。”
沈知意笑开。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少爷接下来的几天,都陪我试试新菜色了。”
“少爷猜得没错,我确实擅长做甜的。”
“不过还好少爷心善,愿意包容我的口味偏好,谢谢少爷。”
傅隐洲听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默了瞬。
“谁教的你说这些好听话?”
他敛眉低斥,“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都劝你歇了那份心思。”
“因为我不会配合你。”
“我能打什么主意呢?”沈知意无辜弯眸,笑道,“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照顾好少爷。”
“少爷说东,我就往东。”
“少爷不想做的事,我绝不会强求。”
“不是少爷配合我,是我都听少爷的。”
傅隐洲看她半晌,转过轮椅。
“油嘴滑舌。”
他语气责骂,却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唇角。
他发现自己居然在笑。
傅隐洲倏地敛平嘴角弧度,重新搬出冷淡生硬的表情。
“收拾东西,赶紧走人。”
“是。”沈知意笑着去收餐盘。
整理的时候,忽然道:“对了少爷,我不止会做菜,还会按摩呢。”
“少爷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