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他派人来我这儿探口风。”老人放下茶杯，“想摸摸你这尊神，到底是从哪座庙里请出来的。”
“您怎么说？”
“我说不知道。”老人笑了，“但我告诉他，你这根钉子，扎得深，不好拔。”
周秦弹了弹烟灰，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他信了？”
“信一半，疑一半。”老人身体微微前倾，盘核桃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过，你得当心。张屠夫那个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钱坤是他的钱袋子，你把他钱袋子给撕了，他能跟你善罢甘休？”
周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和老人对视。
“我知道。”
“知道就好。”老人重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路还长，别把自己走窄了。”
等老人离开，周秦掏出手机，拨通了彪子的号码。
“哥。”
“张屠夫那边，有什么动静？”
“有！”彪子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那老小子急眼了，跟疯狗似的在查你的底！还托了市里的关系，指名道姓要给新宏发下绊子，让他们一单都跑不出去！”
周秦的手指在红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盯死了，他下一步棋要落在哪里，第一时间告诉我。”
“明白！”
挂断电话，周秦站到窗边。
县城的夜色，灯火阑珊。
钱坤，不过是掀了桌布。真正的赌局，现在才刚刚开场。
……
第二天，凌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新宏发的院子里已经灯火通明。
三台检修一新的重型卡车，如同三头苏醒的钢铁巨兽，整齐地停在院子中央，雪亮的车头大灯，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韩武带着两个最老练的司机，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油满上了！”
“备胎气压正常！”
“货单核对三遍了，一件不差！”
郑苏月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吼声，一颗心却沉甸甸的。
天成物流的单子……
这一趟，是龙是虫，就看今朝。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嫂子！”韩武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都准备好了，随时能走！”
郑苏月点点头，大步走到车队前。
三个司机一字排开，齐刷刷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紧张，更有期待。
“兄弟们，这一趟，不光是钱！是咱们新宏发所有人的脸面！是咱们以后在清河县，能不能挺直腰杆走路！”
她的嗓门不大，但在这轰鸣的引擎声中，每个字都砸得清楚。
“五天！五天之内，必须把货安全送到省城！路上不管遇到什么牛鬼蛇神，都他妈给我扛住了！”
“这一趟要是成了，以后咱们在市里，就有了一席之地！”
“要是砸了……”
她话音一顿，脸上瞬间没了温度。
“那就别回来了！”
为首的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把式，他上前一步，黝黑的脸上满是决绝。
“嫂子放心！车在人在！”
另外两人也挺起胸膛，异口同声地吼道。
“车在人在！”
“出发！”
三台重卡的引擎同时爆发出怒吼，震得整个院子都在发颤。
车队缓缓驶出村口，庞大的车身很快就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里。
郑苏月站在原地，直到那三个红色的尾灯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她刚一屁股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桌上的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新宏发的郑老板吗？我是市交通运输管理处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男声，不带一丝感情，像机器一样。
“你们公司有一批货，正要运往省城？”
郑苏月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窜遍全身。
“是，有什么问题吗？”
“跨省运输资质，办了吗？”
郑苏月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跨省运输资质！
她他妈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县里的资质是周秦给办了，可那是县里！这是去省城，要跨省！
“跨、跨省运输资质？”
郑苏月的声音都变了调，手死死攥着手机，感觉全身的血都顺着脚底板凉了下去。
“对，按照规定，没有相应资质进行跨省运输，属于违规。”电话那头的男声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每个字都扎在她的心口上，“你们的资质，审批下来了吗？”
郑苏月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她竟然忘了这么要命的一环！
“我……我们……”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限你们三天内，把资质补齐。否则……”男人话没说完，但那股威胁的意味，已经顺着电话线爬了过来，让她汗毛倒竖。
“等等！”郑苏月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啸，“请问您贵姓？”
“姓赵，赵科长。”
郑苏月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手机。
“赵科长，您看这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的货已经在路上了，这……”
“那是你们的事。”赵科长的语气更冷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资质就是违规运输，路上要是被稽查队查到，车和货，都得扣下！”
“啪嗒。”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了。
郑苏月整个人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耳边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像是对她的无情嘲讽。
完了。
彻底完了！
车队已经出发快一个小时了，现在去追根本来不及！
要是真被半路截住，别说这笔单子要泡汤，新宏发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招牌，都得被砸个稀巴烂！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周秦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冰冷的系统女声，像是给她判了死刑。
她挂断，再打。
还是同样的声音！
郑苏月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一拳砸在桌上，指节磕得生疼。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手机屏幕骤然亮了。
来电显示：周秦！
她几乎是秒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嘶哑不堪。
“喂！”
“跨省资质的事，我已经在办了。”
周秦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
郑苏月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所有的慌乱、恐惧和绝望，都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给镇住了。
“你……你怎么……”
“张屠夫动手了，我怎么可能没准备。”周秦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车队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路上不会有人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