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太贵重了……”
郑苏月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像是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又干又涩，完全变了调。
王秘书长脸上的笑容不变，身子却猛地往前一探，那股高级香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瞬间压了过来。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周主任可是帮了我们协会一个天大的忙，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话音刚落，他话锋陡然一转，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的牛皮文件袋上，极有节奏地敲了敲。
“笃、笃。”
两声轻响，却像是两记重锤，狠狠砸在郑苏月的心口上。
“郑女士，你记住了。”
王秘书长的声音里再没有半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提点。
“周主任这个人，手眼通天。”
“你们跟着他，错不了。”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笔挺西装的下摆，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只是幻觉。
“我还有个会，先走一步。有任何事，随时打我电话。”
郑苏月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浑身轻飘飘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这位大人物送到门口的。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在村口卷起漫天黄土，轰鸣着绝尘而去，最后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整个人还像是踩在棉花上，脚下软得厉害，几乎站不稳。
运输资质的绿色通道……
这东西，是光有钱就能办下来的吗？
那得是多大的人情，多硬的关系？
周秦，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郑苏月猛地一个激灵，像一阵旋风般冲回办公室。
她一把抓起那台老旧的黑色电话，手指在拨号盘上抖得厉害，悬了半天，最终还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手指戳了进去，用力转动！
“嘟——嘟——”
漫长的忙音，一声声地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时间久到她的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
“咔哒。”
电话通了。
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只有一个字。
“喂。”
“周秦！市运输协会的王秘书长刚刚来过！”
郑苏月攥着冰冷的话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声音尖锐得几乎要破音！
“他送了一份绿色通道文件过来！”
“嗯，收好。”周秦的声音平静得像一口深井，不起半点波澜。
“周秦，你到底……”
“苏月。”周秦打断了她，“有些事，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等忙完这阵子，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郑苏月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把满肚子的疑问和滔天的震惊全都咽了回去。
“十万块的事，你不用操心。”周秦的声音继续传来，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
“明天下午，会有人把钱给你送过去。”
“你拿到钱，立刻去工商局。”
“剩下的事，就按我之前说的办。把宏发的场子和楼都接收了，能开动的车，一辆不落地给我开回来。”
“还有那些客户合同，一份份给我理清楚，哪个要继续，哪个要重谈，你心里必须有本账。”
“明白了吗？”
一连串的命令，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郑苏月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明白。”
“那就这样。”
嘟……嘟……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郑苏月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猛地瘫坐在椅子上。
十万块……
明天下午就到？
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
第二天下午。
郑苏月正对着一堆乱麻似的客户合同头疼，院子外头，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辆黑得发亮的奥迪A6，就这么突兀地停在了破旧的院子中央，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一个戴着墨镜、身材挺拔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年轻人扫视一圈，径直朝着办公室走来。
“请问，是郑苏月女士吗？”
郑苏月站了起来。
“我就是。”
年轻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咚”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
“周哥让我给您送点东西。”
“您点点。”
郑苏月狐疑地拉开纸袋的拉链，只往里看了一眼，呼吸都停了。
一沓沓崭新的红票子，码得整整齐齐，散发着独有的油墨香气，晃得人眼晕。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抽出一沓，数了一遍。
一万。
再看纸袋里，不多不少，正好十沓。
整整十万！现金！
“这……”郑苏月猛地抬头，那个年轻人却已经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等等！”她急忙追了出去。
年轻人停下脚步，回过头。
“还有事？”
“这钱……”郑苏月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哥说了，这钱算借给运输队的。”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将来赚了钱，再还。”
“不急。”
说完，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奥迪车平稳启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村口。
郑苏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看看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怀里的钱，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借的？
借的？
十万块现金，连张借条都不用打，就这么扔过来了？
郑苏月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想，用手背狠狠一抹脸，转身就往办公室里冲！
抓起电话，手指发着狠地拨号！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喂？！工商局？我是石古村运输队的郑苏月！”
“首付十万，我马上到！”
……
县工商局，资产清算科。
郑苏月提着那个分量十足的牛皮纸袋，再次推开了中年男人的办公室门。
男人正低头喝茶，看见她进来，一口热茶差点没喷出来，手忙脚乱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郑女士？你这……这么快？”
郑苏月懒得跟他废话，走过去，把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啪”一声扔在桌上。
哗啦——
拉链扯开，一抹刺眼的红色，瞬间塞满了男人的眼眶。
“十万，点点吧。”
男人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看看一脸平静的郑苏-月，又看看那袋子红得晃眼的钱，嘴巴张了几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认命地从抽屉里摸出了点钞机。
哗啦啦啦——
崭新的钞票像是瀑布一样卷过点钞机，那声音在办公室里，比过年放的鞭炮还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