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飞舟舷窗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安达兴裹着染血的玄色大氅，指节攥得发白，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在绒毯上洇出暗红小花——这是商河特意用碎玉扎破的，为的就是让伤口边缘翻卷，看着像被法宝余波震裂的。
\"分盟主，到了。\"飞舟停在古仙盟总盟山门前，商河半扶半拖着他往下走。
安达兴的膝盖几乎要软下去，不是因为伪装的重伤，而是山门前那两尊青铜巨兽眼里流转的灵光——那是古踏天亲手布置的神识锁，连化神期修士靠近都要被剥掉三层神魂。
\"信物。\"守山弟子的声音像淬了冰。
商河从怀中摸出半块玄铁令，表面的裂纹里还凝着暗褐色血渍。
这是三天前在御兽城废墟里，他特意用安达兴的血泡过的。
弟子接过令牌的瞬间，安达兴喉间泛起腥甜——那是商河用逆星盘秘术震了他的肺脉，连咳出来的血沫都带着碎肉，活脱脱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两位请。\"弟子的脸色终于变了。
玄铁令是古仙盟分盟主信物，能持着带伤来总盟的，必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穿过三重白玉阶，安达兴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总盟核心区的云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药香，那是古踏天用千年雪参养的护山大阵。
他偷眼去看商河，对方垂着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竟比他这个正主还像将死之人。
\"古盟主今日去了紫霄峰。\"引路的执事在偏殿门前停步，\"两位先在此歇着？\"
安达兴喉头动了动，险些脱口而出\"等\"字。
商河却突然踉跄一步，扶着门框闷咳起来，指缝里的血珠吧嗒吧嗒掉在青石板上：\"分盟...分盟三十位化神境修士，就剩我和安达兄这条命...若再等...\"
执事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转身就往内殿跑。
安达兴望着他的背影，喉结滚动两下，压低声音：\"商兄弟，古踏天那老东西最擅望气术，咱们这伤...\"
\"他若在，你我此刻已经被扒皮抽骨了。\"商河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扫过殿内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但他不在，等他回来时，咱们的伤已经'重'到连望气术都看不出虚实了。\"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卷起一阵狂风。
安达兴只觉眼前一花，道袍金线绣的云纹被吹得猎猎作响——古踏天就站在门口，玄色道袍无风自动，眉峰间的金印泛着冷光，像把悬在头顶的剑。
\"安达兴，商河。\"古踏天的声音像山涧落石，\"听说御兽城没了？\"
安达兴膝盖一弯就要跪，被商河及时搀住。
他能感觉到商河的手在抖——不是装的，是真怕。
古踏天抬手一道青光扫过二人，安达兴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那青光里裹着化神境修士的神识，正一寸寸往他经脉里钻，要不是商河提前用逆星盘封了生机，此刻早被戳穿。
\"好重的伤。\"古踏天指尖凝出一滴玉露，分别点在二人眉心。
安达兴只觉有暖流顺着天灵盖往下淌，原本被商河震碎的肺叶竟开始愈合——但他不敢表现出轻松，反而闷哼一声，喷出半口黑血。
\"盟主明鉴！\"安达兴抓住古踏天的衣角，\"御兽城被那元彬毁了！
他引动域外天魔，扶摇子真人...扶摇子真人他...\"
\"住口！\"古踏天的金印突然暴涨三寸，殿内的青铜烛台应声而碎。
安达兴浑身发抖，却咬着牙继续道：\"灵晶矿脉还在！
那矿脉能养出百枚上品灵晶，足够咱们古仙盟再添三位化神！\"
商河适时咳嗽着补充：\"元彬那小子得了火之源，现在怕是要冲击化神。
若等他成了气候...\"
古踏天的金印缓缓缩回眉峰，目光像两把刀在二人脸上扫过：\"扶我去看扶摇子的尸身。\"
安达兴的冷汗瞬间浸透中衣——他们根本没带扶摇子的尸身来，商河说的\"真仙陨落\"全是编的！
\"盟主，尸身...尸身被元彬用邪术烧了。\"商河突然喷出一口血，染在古踏天的道袍上，\"但御兽城废墟里还有他的本命法剑！
剑上的裂痕能作证！\"
古踏天盯着道袍上的血渍，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好，好个元彬。\"他转身走向殿外，\"安达兴，商河，你们去清月洞养伤。
等我查清楚...\"
\"是。\"安达兴勉强应了一声，被商河半拖半扶着往外走。
直到转过影壁，他才发现后背的中衣已经和道袍粘在一起。
三日后，清月洞。
商河站在洞前的桃花树下，望着飘落的花瓣皱眉。
这三天里，古仙盟的人送过三次补元丹，却没再让他们见古踏天。
洞外巡逻的弟子换了三拨，修为一个比一个高，最后一拨竟是两位化神境修士。
\"商兄弟，是不是露馅了？\"安达兴从洞内探出半张脸，眼周乌青，\"我昨晚听见隔壁洞有人说...说灵晶矿脉的位置对不上？\"
商河没说话，指尖轻轻划过掌心的逆星盘纹路。
他能感觉到，整个古仙盟都在震动——就像暴雨前的云层，表面平静，内里却翻涌着雷霆。
\"分盟主，去看看那两个新来的。\"他突然指了指洞外。
两个灰衣修士正往这边走，腰间玉佩刻着\"圣域\"二字。
安达兴刚要开口，洞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商河抬头望去，只见两道金虹划破云层，直朝御兽城方向而去。
那气息...是真仙！
他望着金虹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御兽城废墟上，焦黑的断柱间仍有残火未熄，空气中弥漫着灵晶矿脉特有的清冽气息。
元彬负手立在矿脉入口处，望着张昭带着几个修士正用精金镐头敲打岩壁——那岩壁泛着幽蓝微光，每敲下一块碎石，都能渗出米粒大小的灵晶。
\"元兄弟，这矿脉比咱们预想的还丰！\"张昭抹了把汗，镐头尖上粘着半块鸽蛋大的灵晶，\"照这速度，三日内能挖够五十块上品。\"
元彬刚要应声，天际突然传来裂帛般的破空声。
他抬眼望去，两道金虹如利箭射来，在废墟上空凝成人形——两位灰袍老者，左胸绣着金线勾勒的圣鸟图腾，正是圣域联盟的标志。
\"元彬！\"左边老者声如洪钟，袖中飞出一面青铜镜，镜光扫过废墟，\"你可知御兽城是我圣域联盟与古仙盟共守的要地？
毁城杀修，当诛！\"
元彬瞳孔微缩。
商河之前传讯说，圣域与古仙盟因灵晶矿脉归属已生嫌隙，此刻该是两派火并才对，怎会直接找上他？
右边老者指尖凝聚雷球，劈头盖脸砸下：\"少废话！
先拿这竖子祭旗，再找古仙盟算账！\"
雷球未至，元彬已觉肌肤刺痛。
他反手抽出腰间水德剑，剑鸣如龙吟——这是水德星君本命法宝，虽未完全解封，却也能勉强抗衡真仙。
青蓝色剑罡划破雷球，在老者胸口留下三寸深的血痕。
\"小辈敢伤我！\"左边老者怒喝，青铜镜爆发出万丈金光，竟将元彬周身空间禁锢。
元彬只觉四肢如坠铅块，这才惊觉两位真仙竟是一明一暗——前者主攻，后者用镜法宝困人，配合默契非常。
\"商河这老匹夫，连消息都传错！\"元彬咬碎舌尖，鲜血喷在水德剑上。
剑身上的水纹突然活过来，化作一条冰龙，瞬间绞碎镜光。
他趁机欺身上前，双指并拢点在两位老者膻中穴上——这是水德星君独创的\"锁仙诀\"，能暂时封印真仙法力。
两位真仙踉跄着栽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元彬扯下他们腰间的圣羽令，冷笑道：\"你们该找古仙盟的商河算账，他才是撒谎的人。\"
张昭提着镐头跑过来，脸色发白：\"元兄弟，这...这可是真仙啊！
咱们杀了他们？\"
\"杀？\"元彬踢了踢地上的老者，\"留着有用。\"他望向矿脉深处，灵晶的蓝光映得眼底发亮，\"你继续挖，挖到六十块就走。
我带这两个老东西去办点事。\"
张昭擦了擦额头的汗，犹豫道：\"可...古仙盟和圣域怕是要联手...\"
\"联手？\"元彬望着天际翻涌的阴云，突然注意到张昭的侧脸——宽额方颌，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他心底微动，却未多言，只将两位真仙收入储物戒，\"你照做便是。\"
风卷着焦土掠过废墟，元彬的身影已消失在云层中。
储物戒里传来真仙的闷哼，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团灼热的火在跳动——那是火之源的封印，正在催促他，该是时候，用些\"特别\"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