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彬站在临时搭建的篝火旁，火星噼啪作响，火光映得他眉骨投下一片阴影。
宋真抱着一个褪色的牛皮纸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角的金线；詹姆斯靠在枯树上，蓝色眼睛里透着警惕，旁边的黑人正用匕首削着骆驼骨，刀刃与骨茬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宋小姐，你高祖临终前说的‘不周山藏机’，具体指什么？”元彬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青铜，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宋真的手指停住了，牛皮纸包在火光下泛着旧物特有的温润光泽。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纸包，露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高祖说，他年轻时在敦煌莫高窟见过一位白眉老道，老道说不周山是两界的锁钥，山中有逆改天命的机缘。但老道只留了半句话——‘断龙崖下寻龙鳞，九溪汇处见真章’。”她指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山脉标记，“这是高祖根据老道口述画的，断龙崖在这儿，九溪在这儿。”
元彬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用朱砂写的“断龙崖”三个字，目光转向詹姆斯：“西斯的地图呢？”
詹姆斯的喉结动了动，瞥了一眼黑人。
黑人正抬头看着他，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
元彬的眼神突然一冷，右手虚按——詹姆斯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磨盘，膝盖“咔”的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沁出冷汗：“别……别动手！地图在我靴筒里！”
黑人立刻上前，从詹姆斯的战术靴里抽出一张用油布裹着的图纸。
展开后，上面用拉丁文标满了坐标，山脉轮廓与宋真的地图高度重合，只是断龙崖旁边多了个骷髅头标记，写着“死亡线”。
“从这里到不周山脚，步行需要二十七天。”元彬将两张地图叠在一起，月光透过树缝洒下，重合处的标记像两簇火苗碰在一起，“西斯的地图标注了三处补给点，但第二处被沙暴掩埋了。”他抬眼扫过众人，“接下来的一个月，所有人必须听我指挥。宋小姐负责辨认地形，詹姆斯检查水袋和罗盘，黑人——”他看向正用骆驼骨戳篝火的黑人，“你负责探路，但记住，任何异动都要先汇报。”
黑人挠了挠卷发：“彬哥，咱为啥不直接飞过去？我看你上次在沙漠里能腾云呢。”
元彬站起身，指尖掐了个法诀，青色灵气在脚下凝聚成云。
他刚离地三尺，便觉得头顶压下千斤重担，灵气云“啪”的一声散作光点。
他的脸色微微一沉：“两界障壁在这里加厚了，飞行会被强行压制。”他蹲下身，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个圈，“而且不周山外围有禁空阵，强行飞的话，可能触发守山大阵。”他指了指地图上的断龙崖，“所以必须走陆路，沿途收集灵石和灵草，否则到了山脚也没力气闯关。”
众人沉默。
詹姆斯揉着胸口站起身，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宋真低头整理地图，发梢遮住了眼底的波动；黑人把骆驼骨扔进火里，火星“腾”的一下窜起老高。
三天后，队伍进入一片灰黄色的戈壁。
原本干燥的风突然变得黏腻，元彬的发梢开始凝结水珠——这是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他正想提醒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一沉，像是踩进了泥沼。
“操！”黑人踉跄着扶住旁边的岩石，“这地咋变软了？”
宋真的脸贴在地面，手指抠进沙土里：“重力……重力在增加！”她的声音发颤，“高祖笔记里写过，不周山外围有‘重明境’，越靠近山体，重力越大，直到与仙界等同。”
元彬单膝跪地，掌心贴着地面。
他能感觉到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心跳。
更让他惊喜的是，泥土里涌动着细密的灵气，比都市里浓郁十倍不止：“继续前进，保持队形！宋小姐，用罗盘定位断龙崖方向；詹姆斯，检查水袋；黑人——”
“彬哥你看！”黑人突然指着前方。
沙地上嵌着半块玉符，泛着幽蓝的光，像块被遗弃的宝石。
他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捡。
“别碰！”元彬的瞳孔骤缩。
但已经晚了——黑人的指尖刚触到玉符，那玉符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无数细小的雷蛇顺着他的手臂窜入身体。
黑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皮肤迅速碳化，眼珠凸出，整个人在三息内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骨头上还噼啪作响。
“退后！”元彬挥剑划出一道青色气墙，将爆炸余波挡在外面。
宋真和詹姆斯连滚带爬地退到他身后，詹姆斯颤抖着摸出战术枪，枪口却对准了元彬：“你早知道这玉符有问题！你想杀人灭口！”
“冷静！”元彬的声音如冰锥刺破空气，“这玉符是守山大阵的警戒标记，触者即死。”他指了指黑人的骸骨，“如果我想杀你们，刚才就不会挡这一下。”他抬手指向天空——原本晴朗的天色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云层里透出诡异的青紫色，“现在，我们已经触发了幻阵。”
宋真抬头，瞳孔骤然放大：“那是什么？！”
詹姆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尖叫。
他们看到一条数十丈长的黑龙从云层里俯冲而下，鳞片泛着金属的冷光，每一片都刻着玄奥的符文。
龙嘴大张，露出足以咬碎岩石的利齿，腥风卷着砂石扑面而来。
“别怕，这是幻阵。”元彬握住剑柄，神识如蛛网般散开，“幻阵的关键是心障，你们看到的都是内心最恐惧的东西。”他闭起眼，感知着四周的灵气波动——东南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紊乱，“宋小姐，捂住耳朵；詹姆斯，把枪收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剑指东南方，“阵眼在这里！”
青色剑气如匹练般射出，击中地面的瞬间，整座戈壁开始剧烈震颤。
黑龙的身影变得透明，云层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宋真和詹姆斯发现他们站在一片开满蓝色小花的山谷里，刚才的戈壁、焦骨都不见了，只有山风卷着花香扑面而来。
元彬却没有放松。
他仰头看向天空，有细密的七彩雨滴正从云层里落下。
雨滴落在花瓣上，没有渗入泥土，而是逐渐凝结成米粒大小的颗粒，泛着温润的光泽——那是最下品的灵石。
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这幻阵的破解，似乎只是个开始。
元彬仰头望着天空，七彩雨滴仍在簌簌坠落。
那些米粒大小的灵石颗粒沾在花瓣上，在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快速掐出几道法诀——这是水德星君传承中的\"百川纳海诀\"，专用于收纳散落灵物。
\"宋小姐，詹姆斯，退到我身后。\"他话音未落，周身已腾起淡青色的灵气漩涡。
雨滴坠至漩涡边缘时突然加速，\"叮叮当当\"撞进他腰间的储物袋。
原本空荡荡的储物袋瞬间鼓起，袋口溢出若有若无的灵气，像孩童含着蜜饯般舍不得吞咽。
宋真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那些灵石颗粒在漩涡中划出银亮的轨迹，宛如星河流入深潭。
元彬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是灵气太过充裕导致的血脉共鸣。
他想起在都市时，为了一枚下品灵石要翻遍古董市场；想起被王欣然羞辱那天，躲在出租屋用灵气勉强维持神魂不溃散——此刻的满足，像是久旱的荒漠终于等来暴雨。
\"够了。\"元彬突然收了法诀。
储物袋已经鼓胀得快要裂开，再收下去怕是要撑破禁制。
他抹了把额头的薄汗，余光瞥见宋真正盯着他的储物袋，眼神里有探究也有忌惮。
詹姆斯则抱着战术背包缩在石头后，枪套的搭扣开着，显然还没从黑人暴毙的惊吓中缓过来。
山谷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清甜的花香被某种腥甜的气息取代，像是腐肉混着蜜露。
元彬的神识刚探出三寸，就撞进一团滚烫的气墙。
他瞳孔骤缩——那是活物的气息，庞大到近乎恐怖。
\"嘘——\"他按住宋真的肩膀，示意两人别动。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鼾声，每一声都震得花瓣簌簌飘落。
元彬的神识顺着声浪探去，在山谷尽头的岩缝里，他看见了团黑黢黢的影子。
那影子蜷缩成球状，鳞片间渗出暗红的血珠，每道鳞片都有磨盘大小，鳞缝里露出的爪尖泛着寒铁般的冷光。
\"真君境...\"元彬倒吸一口冷气。
他如今不过是金丹巅峰，若那兽类醒转，莫说三人，整座山谷都得被掀翻。
他扯着宋真和詹姆斯的衣袖，猫着腰往另一条山坳挪。
经过岩缝时，他瞥见那兽类额间有个焦黑的凹痕，像是被某种利器贯穿过——看来这幻阵里的一切，都不是单纯的幻象。
三人绕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出兽类的气息范围。
蓝花不知何时退尽，眼前出现一面陡峭的山崖。
崖壁上刻满龙形纹路，每条龙都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
崖顶有团金红交织的光，像团烧得正旺的火，却半点热度也没有。
\"龙源道果！\"宋真突然低呼。
她从怀里掏出个铜匣，里面是片泛黄的绢帛，\"高祖笔记里画过，道果生在断龙崖顶，九片鳞叶托着果核，金红双色...\"
元彬眯起眼。
那团光果然由九片鳞叶托着，每片叶子都泛着龙鳞特有的金属光泽，果核有鸽卵大小，表面流转着水银般的光华。
他能感觉到，那果核里蕴含的灵气比刚才收集的灵石强了百倍不止——若是服下，怕是能直接突破到元婴境。
\"我放血傀儡试试。\"元彬咬破指尖，一滴精血飘向空中。
血珠落地瞬间化作个半透明的人形，正是他用本命精血祭炼的血傀儡。
傀儡刚迈出第一步，崖顶突然腾起白雾。
白雾触及傀儡的刹那，半透明的躯体瞬间凝出冰晶，接着\"咔嚓\"一声碎成粉末。
\"好强的寒毒。\"元彬皱眉。
他的神识刚探到崖顶，就像被浇了盆液氮，冻得指尖发白。
更让他心悸的是，崖壁的龙纹里，不知何时多出两具骷髅。
一具头骨是纯金的，另一具是银的，骨头上还沾着未完全消散的暗红血渍。
\"是守宝灵将。\"宋真的声音发颤，\"高祖说过，断龙崖有金银二将镇守道果，生前都是...都是仙人座下的护法。\"
金银骷髅突然睁开眼。
金骷髅的眼窝射出金光，银骷髅射出银光，两种光在半空交织成网，将元彬三人困在中间。
元彬能感觉到，那网里缠着密密麻麻的怨念，像无数细针往识海里钻。
他咬舌尖逼出一口鲜血，鲜血在空中凝成\"水\"字法印，接着开口诵念：\"玄元水精，洞照幽微；三光同朗，万鬼归位...\"
这是水德星君传承的《清灵度魂经》，专用于化解阴邪怨念。
随着经文诵出，金银骷髅的骨缝里开始渗出黑气，金骷髅的头骨\"咔\"地裂开道缝，银骷髅的肋骨则片片剥落。
当最后一个\"位\"字出口时，两具骷髅突然化作飞灰，只留下枚暗金色的指环，静静躺在崖底的碎石上。
元彬捡起指环。
指环内侧刻着\"镇龙\"二字，触感冰冷却不刺骨。
他能感觉到，指环里封印着某种庞大的力量，像是被锁住的洪水。
再抬头看龙源道果，果核表面的光华更盛了，可元彬的面色却愈发凝重——刚才的骷髅，不过是道果最外围的守卫；那具沉睡的兽类，说不定也是道果的护道者。
\"彬哥...\"宋真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还要继续吗？\"
元彬没有回答。
他望着龙源道果，忽然想起岳芸苍白的脸。
那姑娘在医院躺了三年，体内的寒毒每到雨夜就发作，疼得整个人蜷缩成虾。
他之前试过用灵气为她温养经脉，可都市里的灵气太稀薄，根本压不住寒毒。
而这龙源道果，论属性正好是至阳至刚，或许能...
他摇了摇头，把思绪压下去。
现在连道果的禁制都破不了，想那些还太早。
他将指环收进储物袋，又看了眼崖顶的光团，转身对两人道：\"先找地方扎营。
今晚轮流守夜，任何响动都要叫醒我。\"
山谷的风卷起几片残花，掠过元彬的发梢。
远处，那沉睡兽类的鼾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前更沉，更闷。
龙源道果的光华在崖顶明灭，像双看不见的眼睛，正盯着这三个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