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平,张羽,宝蓝,文丽,先后接到静安传呼。
宝蓝和文丽先回话的,静安让她们到长胜来,说这里客人多,服务员晚上都能翻两三台。
过了一会儿,二平也回话,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是静安,二平笑着说:“我以为你死了,也不给我打个传呼,哎,我有件事跟你说,是好事——”
静安心里想,哪来的喜事啊?自己没有喜事,别人的喜事,她也不想听。
静安在电话里说:“你来长胜吧,肯定能赚到钱。”
二平说:“到哪儿都行,能挣到钱,再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
静安说:“除了张羽,别告诉别人,要不三哥该恨我了。”
二平说:“我懂规矩,懂!”
二平是真的懂规矩,但懂规矩和按照规矩去做,这中间的距离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二平回到宿舍,就兴高采烈地对百乐门的服务员说:“唱歌的静安在街里长胜唱呢,说长胜客人可厚了,让我们去长胜,肯定能赚大钱!”
百乐门的三哥因为静安,得罪了乐队的大双和小双。
当静安走了之后,大双和小双突然在某一天,都没有来到百乐门,据说,去长岭唱歌了。
舞厅里突然没有了乐队,原本喧嚣热闹的场合,一下子冷清下来。
虽然有伴奏带,但是,没有点歌那么热闹。再说,点歌能增加百乐门的营业额,一大块肥肉就这么没了。
虽然三哥第二天又找到别的乐队,但三哥憋气,静安走了,大双小双也走了。
二平接到静安的传呼,回到宿舍,她高兴之余什么也没在乎,想着很快就走了,还在意那些干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百乐门的服务员,有好几天坐冷板凳,没挣到钱的,就向二平打听长胜的事情。
二平嘚嘚嘚地都说了,为了加强她说话的可信度,她还说:“长胜的老板是静安的铁子,关系杠杠的,我们去了头一个上桌。
“静安让咱们去的,肯定能赚到钱,比你们在这里坐冷板凳强多了。”
话传三遍,就走样了,已经不是过去那句话。
张羽比二平稳当,也比二平心眼多。
她冲二平使眼色,低声地说:“别吵吵,让三哥知道那你还能走吗?”
二平说:“我也没卖给百乐门,腿长在我身上,想走就走。”
二平和张羽还没走呢,消息就传到三哥的耳朵里。
三哥就把二平揍了,还不让张羽走。
最后,二平一个人来到长胜,脸上身上都是伤。
静安见到她吓一跳:“你咋这样了?被谁打了?”
二平说:“都是因为你,你让我来长胜,我就因为这事儿跟三哥吵起来,三哥把我打了,还把张羽扣下,不让她走。”
静安有些后悔:“那张羽咋办呢?”
二平说:“没事,张羽在百乐门客人挺多,三哥不能拿她咋样,还指着她挣钱呢。”
静安打算事情消停一点,再给张羽打传呼。
二平虽然被揍了,但情绪很饱满。她已经知道,葛涛在小巴黎的时候,是张羽陪着的。
要是张羽也来到长胜,那不得跟二平争风吃醋吗?这回二平自己来的,葛涛对她一定会很照顾。
等到傍晚,文丽和宝蓝也来了。文丽和宝蓝一直在市里租房居住,静安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是二平告诉静安的。
二平说:“文丽和宝蓝在市里都有老铁,他们才在市里租房住,要不谁有那个闲心租房子,多花钱呢,再说又在外面吃,多抛费呀。”
具体是不是二平说的那样,静安也不清楚,她也不好意思询问宝蓝和文丽。
宝蓝到了长胜,就跟刘艳华去说话。文丽到了长胜,自然和静安更贴心。
四个人都睡在上铺,有了自己的空间,在长胜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其他服务员要是想跟这四人之一的打架,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二平来了之后,告诉静安一个好消息。
二平神秘地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递到静安面前,说:“看看,看看!”
静安看到这本杂志是《鹤鸣》,心里动了动,她想起车晓东送她的那些杂志,几经辗转,包里还有一本。
是刊登了她那篇小说《唱歌》的杂志。
静安翻开目录,鼻子里嗅到油墨的芳香,更加让她心动。尤其翻开书,好像外面的喧嚣世界就退远了,内心一片宁静。
更加让她吃惊的是,在这上面她发现了二平的名字。那是一首组诗,题目是《春天的脚步》,作者一栏,写着罗玉萍。
那是二平的真实姓名。
静安笑着,看着二平:“行啊,二平,你真厉害,一起发表了这么多首诗,你现在还天天写诗吗?”
二平嘴里叼着烟卷,吞云吐雾:“天天写,有时候手边没有纸,我就写在烟盒上。”
二平伸手到杂志上,戳了两下:“睁开你那双大眼睛,好好地看看,这是谁的名字?”
静安顺着二平的手指往杂志上看,一瞬间,她好像不会呼吸了,心脏砰砰地跳得很凶。
那上面写了几行字:《走出拘留所》,作者,陈静安。
她懵了,高兴,激动,狂喜,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差点喜极而泣,翻到自己作品的那一页,认真地看起来。
自己写的文字变成一个个的铅字,印在纸上,印在书上。
这是第二次有这种荣幸。这种快乐,什么也取代不了。静安想享受这种快乐,想永远拥有这种快乐。
二平说:“咋样,这个消息,是好消息吧?”
静安真诚地说:“谢谢你,二平,这本书可能改变我的命运。”
二平哈哈大笑,说:“还有好消息呢,车老师说了,让我们去取稿费。”
静安笑了,问:“多少?”
二平说:“多少咱都得要。我想好了,办个存折,以后,这个存折专门存稿费。”
静安看着二平,觉得遇到了知己,她和二平有太多相似的东西,都喜欢存钱,都喜欢文学,都不得不在舞厅里讨生活。
两人都想离婚,不过,二平还没有离掉,静安已经离掉了。
当二平和文丽、宝蓝得知静安离婚之后,她们都为静安感到高兴。
现在,四个女人,宝蓝是单身女人。文丽离婚了,没有孩子。二平想离婚离不掉。静安是离婚女人。
二平要和静安去文化馆取稿费。
静安说:“我心里还有个故事,但没有想好呢,我打算想好之后,再去文化馆,想跟车老师聊聊,看看我想的故事能不能写成一篇小说。”
二平说:“那现在就去,你就跟车老师聊呗。”
静安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对了,你先陪我去做一件别的事情,行吗?”
二平侃快递说:“行啊,啥事?”
二平喜欢凑热闹。静安说:“陪我去趟婆家,看看我闺女。”
二平却立刻拒绝。她说:“我不去,看见你闺女,我该想我闺女丽丽。”
静安跟文丽和宝蓝说,文丽不去,不想见到那情景,只有宝蓝仗义地说:“静安,我陪你去。”
宝蓝打扮得太洋气,身上有风尘味。其实二平身上也有风尘味,但比宝蓝淡一些。
静安对宝蓝说:“你不化妆,行不行?你看人的时候,正眼看,别斜着眼睛看。”
宝蓝气笑了:“咋的?我这身打扮给你丢人呢?那我不去了!”
没有人陪着,静安不敢自己去婆家看望冬儿。
她找母亲陪着,母亲也不愿意去,担心冬儿哭泣。那撕心裂肺的场面,母亲一次也不想见到。
可静安太想念冬儿了,最后,还是宝蓝陪着静安,去了一趟小铺。